“臣觉得,乾隆乱世是真,可眼下诸般民生疲弊,也没有假。”阮元答道:“臣少年之时,扬州最是繁华,细民无需困于生存,辛苦奋作一日,便可数日衣食无忧。臣幼年时得以博览群书,经心经术,也是拜这天下承平繁华所赐。更何况太上皇在位六十年,五次普免赋税,三次蠲免漕赋,所免赋税累至三千万两,天下百姓,大多亲受太上皇厚恩,说到太上皇的时候,都晓得太上皇圣明仍旧。只是天下承常日久,民气不古,是以贪贿之事渐多,亏空闻之不断。很多守令生于安闲之世,不恤百姓,唯以府库充分为能事,这才有本日这般困苦之象。”
“但是朕记得,前次普免赋税,是前年的事,蠲免漕赋,比来的一次是乾隆六十年。如许想来,百姓当交的赋税,这几年应当免除了很多才对啊?却为何恰好是这几年的时候,百姓多有困顿之色呢?”乾隆又问道。
“你本来做得就很好,朕对你一再重用,并非朕成心偏袒于你,而是你德行才调,学问智识,原就当得起此等大任。”乾隆有力的支撑起家体,语气却仍然安闲。“并且朕也晓得,你在任提拔人才,不拘一格,有一艺之父老悉与取录。这一点,你做得更好,平常学政只道朕让他们考核官方生员,只需看他们是否精通程朱之言,其他诗赋天年,野史诸子,一概不顾,如他们普通,能选出甚么人才?只得些空口答允之人罢了。你却也无需担忧,你所做的,都是朕但愿你做的。以是朕汲引你,并无任何不当,你也无需再多出谦辞了。”
既然乾隆已经说了“并无不当”,那阮元再行谦让,就成了违逆上意。是以阮元也不再谦逊,只再次谢过了乾隆汲引之恩。
“夫子,你这篇序文我看写了三四日了,如何还是只要这几行呢?还是说,我这位太爷爷他学问实在高深,竟让夫子看不懂了?”孔璐华熟谙的声音垂垂在阮元耳畔响起。低头看时,才发明案几上正摆着一册孔广森生前的著作《春秋公羊通义》,本身在衍圣公府中偶见藏本,欣喜非常,当即和孔璐华说要给此书做序。可不想几日下来,公事繁忙,对将来也忧心忡忡,序文只开了个头,并未写全。
“这……”阮元一起北上之时,想起几年来外省所见官吏贪婪,民生困顿之状,也一度想着回到都城,或许能得乾隆诏对,到时候必然要鼓起勇气,把这统统所见之事都奉告乾隆。常日温馨之时,他也曾想过如何应对,才气让乾隆听得出来,可千万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是乾隆主动问了这个题目,心中不觉有些吃惊,一时竟也不敢把实话全数说出,只得道:“太上皇仁爱之心,臣不堪钦服。官方百姓,大多生存也都安稳,衣食无忧。闾里坊巷之间,商旅富强,士人汲汲向学,百工各尽其职。这千里江山,恰是乱世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