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俄然起了个匪夷所思的动机，扬声唤住了他。“韩画师，请留步。”
林妈妈笑了笑，拉起我的手递到师父手中：“海棠正说要去替恩公斟酒呢，有话尽管叙，一会儿朱公子带着她一同出来便是了。”
赵善防拱手道：“朱公子随便。”
芍药站起家，打着哈欠道：“请韩画师再加润色罢，时候也不早了，如果再不歇个觉，夜里怕是打熬不住这一席酒。”
“海棠女人可还对劲？”韩画师清算着画具，随口问道。
我展开卷轴，公然是芍药的画像，但是，相较于我那幅画像的精美，芍药这一幅明显技拙很多，乃至画得有些……俗气。
这个藐小行动林妈妈也瞧见了，她立即就在我背后推了一把，轻声道：“去呀。”
芍药怎肯教我插手，不等我反应，便依在赵善防身边，将他往里间带。赵善防皱了皱眉头，抬手略微一格挡，将芍药挡开一些，那神情不但不喜，反而有些腻烦似的。
我一转头，芍药满面东风地从我身后迎了出来，直迎到了楼梯口，从我身边过期，还冷冰冰地盯了我一眼，很有些警告的意味。
“不是芍药，也不是林妈妈。芍药虽争强好胜，但胸无沟壑。林妈妈七窍小巧的心，却只在乎百花楼这一亩三分地。”我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我好端端的安然无恙，也没人向我动手，此事同百花楼亦无干系。”
他伸手到我跟前要回画像，重新卷起塞回卷筒中，仓促忙忙地告别分开了。
他停下步子，迷惑地转过脸来：“海棠女人另有何叮咛？”
“韩画师高看海棠了，海棠出身寒微，哪有韩画师笔下的那番神韵。”我感喟道。
芍药抱着一瓶子牡丹扬长而去，林妈妈一拂袖子，回身又是另一副面孔，亲亲热热地执起我的手，亲身将我带到那株桃树下，待我坐下后又替我理了裙裾与鬓边披发。
我虽不谙绘画，却也晓得，如许一幅画像，少说也得僵坐着画个三五日，没料他半日就能画得，只怕画得粗枝大叶，对付了事了罢。
我内心蓦地慌了神，师父戴着伍子胥的束发冠，赵善防自是认不出他，可他是认得我的，此时到他跟前去，岂不立时就戳穿了。
韩画师喜出望外，又是向我作揖，又是报歉，赶快坐下替芍药作画像。直至晌午，芍药的画像方才修补结束。林妈妈过来看了一回，见此景象，天然是不悦的。
约莫是怕再有女人来滋扰，韩画师动笔以后，林妈妈便一向在一旁坐着，未曾走开，直至天气暗沉下来，那韩画师长叹一口气，将笔往几案上一撂，“画得了。”
斯须，林妈妈领着赵善防和师父登上楼来，一面将他们往雅间里带一面顺手在我肩膀上带了一把：“海棠，还愣着何为么，朱公子但是你的再造恩公，还不快出来陪着吃两盏酒。”
韩画师站起家向我施礼道歉：“芍药女人的画像是早就画得的，现在要作番点窜，还请海棠女人……”
林妈妈的脸微微一抽，不动神采地冷冷哼了一声，韩画师的面色也不太都雅，嘴角微动，却甚么不说不出。
“赵知府，朱公子。”林妈妈喜气洋洋地到门口迎客，我定睛一望，进门的除了赵善防，竟另有师父。师父跟在赵善防身后，不显不露，进了门成心偶然地朝我站立的处所投了一眼。
林妈妈不教我出去待客，我便闲闲地倚在花厅楼上的雕花雕栏边，瞧着楼下狂蜂浪蝶、莺莺燕燕，各式百般的调笑嬉闹。
未几时，华灯初上，百花楼里红烛高燃，睡了全部下半晌的女人们仿佛都醒了过来，盛饰艳抹，欢声笑语地从后院出来，涌向前头的花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