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玠向师父慎重其事地躬身施礼,“朱先生与阿心女人的恩德余某铭感五内,毕生不敢忘,现在余某离营日久,恐军中肇事,不得不立时下山归营,但余某绝非知恩不报之人,听阿心女人说,朱先生在临安城有一间生药铺子,不知是哪一家,待余某进京时好来拜见,再行重谢。”
我疾步走到他跟前,伸手便扯开他的交领去看他肩膀上最重的一处创伤。当真是希奇,昨夜我还替他上了草药,惴惴地希冀那创口莫要化脓,眼下再看,那道创伤虽还在,但创口已止血收干,本来翻暴露来的血肉也都收敛了起来,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我本觉得他不会奉告余玠铺子的名号,师父才不会在乎甚么恩谢不恩谢的,何况救下余玠,他原也只作教我练手的筹算,眼下我因救治余玠,学得如何用大毒的三分三救治五内受损的伤,师父的企图已达到,底子不必余玠来谢。
他原是向我索要药齑,我也不知本身在严峻些甚么。“有倒是有,只是这药药性暴虐,余将军要来何为?”
师父沉吟了一息,笑道:“鄙号朱心堂,就在临安城内西湖边茱萸巷底。义夫兄得空来吃碗茶便罢了,莫提谢字。”
我忙缩回了手,连同肆无顾忌的目光一同缩了返来,退开一步,向他屈了屈膝:“阿心因见那凶恶的虎狼之药果然起了功效,一时内心欢乐失色,不免冒昧了,余……余将军莫怪。”
说是百步,实则走了两百步都不止,我低头敛目,沉默走在他身边,成心稍稍掉队小半步,余玠也一声不吭,山间只要鸟雀在枝头腾跃鸣叫的声音。
这话另有些在理,我回身回房中取了些,包在纸包中,拿出来交至余玠手中。“这里约莫是三回用药的量,每回三分三钱,余将军千万要称量细心了,一钱未几一钱很多。”
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轻声回道:“余将军请说。”
余玠接过药,道了谢,换了口气,凝重道:“再有一愿,敢请阿心女人送我一程,不必远,百步便可。”
“你五内可还觉稳妥?有无气血上冲之感?”我抬头向余玠望去,一面就去抓他的手腕子想要诊一诊脉。可一昂首,正对上他俯视的双眼,我内心猛地一顿,无端就想起昨夜睡前他说的话,这才认识到本身正扯着他的衣衿。
我本想再劝他一遍莫要过分在乎,他却没给我开口的机遇,接着前话又道:“你且放心,我已想好了,非论你是否在乎名节受损,身为男儿,定然要担起责来。眼下战事未了,我无诏不得回京,你且等我些光阴,待我进京,必来向你师父提亲。”
师父笑着点头推拒:“有甚好验的,单看义夫兄的转机也差不了。你也莫要妄自陋劣,三分三那样的药材,现在也能用得了,诊脉还需师父来教?”
我从屋里出去,一眼就瞥见余玠好好地在屋前站着,一手牵着大黑马,一手抚摩着它的脑袋。我骇怪地站在屋前,不能确准面前所见是真的,还是幻景。昨夜入眠前,他还起卧不便,我诊过他的脉,肺腑因受震尚衰弱着,不过一夜的工夫,他便复原了,仿佛从未受太重创似的。
既师父开了口,我天然不会推让,向来时的小道一探臂:“余将军先请。”
“义夫兄大安了么?”师父从他屋内出来,笑问道,瞬时就将我与余玠之间古怪的冷酷突破,师父的声音仍旧教我觉着安宁,我忙回身跑回师父身边,禀道:“余将军的创伤皆已收口,脉象亦平顺,脑中淤血尽散了。师父可要听一听脉,验验我诊得对不对。”
他冷不防这么一提,我顿时就滞住了,应也不是,不该也不是,下认识地望向师父,向他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