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那一方自发得能救治她的当归汤终是未能见效,她到底没能熬受住遂心针的反噬,成了夜间来朱心堂求药的一缕幽魂。
公然,我说夜里想要去望探海棠,徒弟眉心一聚,摇了点头。
邢家的家仆拿着徒弟写的方剂,在铺子里等着取药,我忙忙地配齐了药,一包包裹起来交予他,再清算了药屉,这一通忙,便到了酉时闭店的时候。
一面测度着,一面大红的布承担已经散开在跟前。我用力展臂一抖,将整幅百子帐在柜台上放开,俯身去细看。
海棠从怀中取出一枚针囊,递到我跟前:“多亏了阿心女人借我这套针,眼下公然遂心如愿了,这恩典太大,现在却不得报了,只能待到来世,海棠结草衔环来还报。”
这镯子有甚好怕的,海棠怎会惊骇一支镯子。我上前一步,本想劝她不必惶恐,蓦地一道光在脑中闪过,浑身不由一阵发僵。
我如梦方醒,喉咙口莫名地发干发痛,说不出一句话。
徒弟伸手重扫过我的眉心,“小我有小我的债,各自了偿罢了。”
好轻易得了些空,又到了要熬制牛髓膏的日子。待牛髓膏苦哈哈的药气充盈了整间铺子时,我又想起海棠那双满布裂口的手,如若不是这牛髓膏,她那双粗糙粗粝的手,那里能做绣活。
膏子制得好,徒弟一欢畅,也许就承诺了呢。我满心期许地抬头望着他,徒弟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回身时丢下一句:“哪儿也不准去,今晚店里有客至。”
我突然之间就起了猎奇心,那日从邢府带返来的百子帐就在柜台背面的角落里搁着,我从未见过遂心针下的绣作,不知究竟有如何的妙处。
“她比海棠更不幸。”我在摇摇摆晃的车里,直直地盯着徒弟身边裹着百子帐的承担,幽然冒出一句。
因那百子帐,我俄然想起海棠来,如许的日子里,也不知她要如何过,她是否得知了邢府这场婚仪的变故。
此时半夜,海棠怎在朱心堂中?
我正要问徒弟,是否要向海棠收回那套遂心针,车壁上“咚咚”两声,赶车的家仆请道:“朱先生,阿心女人,茱萸巷到了。”
海棠仿佛受了惊唬,腾地从高椅里站起家,连着后退了两步,惊魂不决地将目光呆滞在我的左手手腕上,我低头一瞧本身的腕子,原是徒弟赠的青玉镯子。
“阿心女人,对不住。”海棠见我套着青玉镯子的那只手不再去拉她,谨慎地重回八仙桌旁,仍然是一把娇柔动听的嗓音:“上回你来送药,我不该那样待你。那些药,我都吃了,可我不争气,还是孤负了你一番美意。”
我探头一望,实在已将近朱心堂门前了,便将这话暂先搁下,从速背上医笥,抱起百子帐筹办下车。
背面几日,我与徒弟更是忙得不成开交。秋风一起,风寒咳嗽接踵而至,每日来买药的人络绎不断,徒弟也没那么好性子变着法地要药钱,干脆径直收了铜钱。我整日里抓药抓得胳膊都抬不起,闭店后还需劳徒弟替我艾灸解痛。连得吴甲殷乙二人,亦忙得来不及摊晒收整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