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伏地感激地泣道:“多谢小郎君,多谢恩公救我孩儿。小人此生没法酬谢,如有来世必然倾尽统统来报。”
我是海棠的孩儿?我的手不觉在徒弟的手掌中握成了一个团,错愕在心口翻滚。若不是徒弟的手上又加上了些力量,我约莫已一步冲到吃了汤药的海棠跟前,一问究竟。
“不,不,我绝非那等贪得无厌的,此生所求已得偿所愿。”海棠忙点头,又看着我道:“伢儿他若醒来瞧见……瞧见我……”
“姊姊另有甚么心愿未了?”迟疑的启事大略如此,我亦很熟谙。
另有几个便在庙门口燃起了小炉,我本觉得他们是要生火造饭,可过了会儿飘出去的倒是药味。这药味似是极大地刺激了海棠,她悄悄推开我,几近是手脚并用地朝那少年爬去。
柜台后收回陶器互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汤药注入碗中的动静。我回过甚,徒弟捧着一碗汤药向我们走来。
我残破不齐的影象中,从未曾有过那样的狼狈模样。
我忽觉手上一热,本来微凉的手被裹进一只炽热的手掌中,徒弟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携起了我一只手。
那被海棠尊称为“小郎君”的少年在年小的我与海棠之间来回看了几眼,迷惑道:“你要甚么药?”
我重新打起精力,确认了海棠眼里阿谁熟谙的面庞,恰是我本身。看起来,该是比我现下的年纪小了几岁,最多也就八九岁,扎着一对双丫髻,不过是以破布断帛缠扎起的,身上也不见一件像样的衣裳,残旧破衣裹身罢了。
海棠接过药碗,低头怔了一会儿,一颗眼泪“吧嗒”落入汤药中。“这事理我懂,朱先生的美意我也体味得,只是,只是……”方才她脸上还挂着世事洞明的浅笑,瞬息又粘滞起来。
“小郎君,求小郎君怜悯舍些药罢,救一救我的孩儿。”
有个老乞丐冷眼旁观着悠悠道来,非常随便,一脸见惯了世事的冷酷,却也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与平常一样,他是要借求药者最后回顾的前尘旧事,来教我参悟若梦浮生。
跨出土庙的那一刻,我忽地放声嚎啕了起来,哭喊着“阿娘,阿娘”,可惜中气太弱,很快便被人声盖了畴昔。我想跟上去,却被不知甚么人拽走了,来不及再向那卷草席望一眼。
很多夜里来朱心堂的求药者,在求得这一碗汤药后,皆会有如许的迟疑,海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