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名字就已是美轮美奂了,不知真点起火来是如何的奇景,我捏着拳,抵在略微冲动的胸前,连师父掩口笑看的神采都未曾留意到。
徒弟侧头想了想,忽笑问道:“花炮可都雅?”
店东在楼下派发大红的亨通小囊袋,铜钱一把把地撒出去,群情最热烈之时,店东亲手持了一支大红细烛,上前慎重地去点那“火树银花”的捻子。
“都雅么?”徒弟凑过来一同看了几眼。
“他能取信?”徒弟索要的药资千奇百怪,这是最难拿捏的一回。
楼下慌镇静张的鼓噪从街上移进了大堂,我忙拿着药提裙下楼。店东的家人、店里的小厮仆婢公然为年节中请不到医,无处购药急得团团转。
元夕日下午,铺子里委实是清净空荡,我闲来无事,便学着玉枝家,揉了些糯米齑粉,搓圆子。
“不过是些虚妄之像,一哄而散,倒是教你看得这般入迷。”徒弟一面自语,一面勉为其难地吃了杯遭他嫌弃的酒水,就如他清楚鄙薄淡看这面前的浮华,却还带我来瞧普通。
“乡邻皆嫌朱心堂在年节里还开着店,犯了年忌,眼下却只要朱心堂的药救得了他的命。”说罢徒弟抬头吃尽杯盏中的酒水,将桌面上的装着药的囊袋往我跟前一推:“你去罢,将这些伤药予他,别性命无碍,只是皮肉里进了火毒,今后的日子不免要遭些罪。”
扭转如飞的走马灯,流苏垂珠的彩珠灯,五彩妆染的罗帛灯,剔透无骨的琉璃灯……直晃得我目炫狼籍。
那家人甚是取信,今后每一年的元夕半夜,我在后院一昂首便能瞥见临安城郊阵势高处那一哄而散的残暴。也不知哪一年,我俄然认识到,为何那年的年节使我格外欢畅,除了平空而来的那枝腊梅,另有这岁岁践约而至的“药资”,教我每见便能忆起同徒弟一道过年节的欢愉日子。
那“火树银花”公然不孤负人等这好久,一层层地燃上去,真真是开了一树的火花,都雅得我连呼吸都快忘了。
玉枝家用的是红豆陈皮熬的膏馅,我嫌平常无趣,便捣了些蒸熟的山药,拌上雪花洋糖和春季收采腌渍的桂子,别有一番滋味,连徒弟尝了都称好,说与铺子里的腊梅暗香遥相照应。
“他这火毒常常发作起来便要仰赖我们朱心堂的药,别家的药只怕无功效,他若失期,你尽管不予他药解痛便是。”徒弟低声笑道,从桌案边起家悠然拜别。
我一起看着热烈,连看路的空地都没有,只拽着徒弟的衣袖,任由他带着我走,直至到了一家三层的酒坊前,停了步,我才回过神来。
既不吃酒,也看不上佐酒吃食,那上酒坊来做甚么,内里的热烈我尚未看够呢。我悄悄嘀咕了一句,打起避风的帘子,伏在桌案上,透过雕花的围栏贪看外头的流光溢彩。
“那……药资如何算?”我抓起药囊问道。
徒弟这般说,我便晓得他不肯与人多啰嗦,特别是那些千恩万谢的话,说的人非说不成,实则他并不爱听。但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彻夜这间酒坊会有这么一场祸事?还事前带了药出来。
怎会欠都雅,这是我见过的最是富强的夜晚,我一个劲地猛点头。
也不知是甚么人,在那边猛击了一面庞大的锣,“哐”的一声巨响,街面顷刻一派华彩,且不说各色的灯都亮了起来,各个角落里爆仗闪出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仅是四周明灭的五彩缤纷的火花就教我惊呼连连。
“那你向他讨药资,便是每岁元夕子时,要在临安城阵势最高处燃放一回‘火树银花’,直至你不肯再看方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