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闹哄哄的酒坊大堂里跻身出来,才刚深吸了一口屋外掺着火石味的清冷氛围,便瞧见徒弟挂着一脸和煦的含笑站在对街。
可这一回,尚未比及那火团呈现,我便一个激灵从梦中蓦地惊醒,原是被衾落到榻下,冬夜的寒气将我冻醒。
徒弟拉了我的手从不知哪个边门进了店,我问了他好几遍明日有甚么可忙的,徒弟只不肯说,一个劲地催我去睡。我无法,只得自回屋去,进屋前还瞥见吴甲仓促忙忙地去库房里搬出几大袋子草药来。
我还要再问下去,却被徒弟打断,他向吴裕才点头一笑:“令尊令堂受用便好。”
“开了,铺子开了!”有人欣喜又冲动地高呼。
我细心又嗅了几次,辨认道:“大黄、虎杖、黄柏、虎耳草、半枝莲……”我一样样报下来,见桌面上还散了些乌黑的齑粉,捻起一撮一试,又加添道:“另有滑石粉。”
“朱先生!”有人满怀希冀地唤徒弟。
“哎,你爷娘现下可大好了?”我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那吴裕才也瞧见了我手里红灯笼收回的亮光,却不敢等闲上前,只远远地冲我与徒弟躬身见礼。
徒弟按下我挡在他面前的手臂,“为师哪需你来照路,好好地提着罢,人群挨挤,若不慎走散了,瞥见你手里的灯,也好将你找返来。”
“徒弟,为何要备那么多烧烫伤药?”我放上面碗,递过筷箸,顺手拿起一包包好的药,凑到鼻尖嗅了嗅。
我跟在徒弟身后亦步亦趋地到了门口,只扫量了一眼,便惊奇万分。之间门外那些孔殷地想要出去买药瞧病的,竟都带了烧烫伤,有些轻微,有些严峻,身上脸上的伤深浅不一。也不怨他们焦心,年节尚未过,医馆药肆都不开张,唯独朱心堂雷打不动地开门做买卖,全城有疾患的,全都奔着茱萸巷来了。
我因徒弟这话,非常地放心,将长长的灯笼竿压在身后,走起路来也带了几分对劲。徒弟便在我身后跟着,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这点小欢乐,与我一同穿过踏歌欢闹的人群,穿过灿烂耀目标灯笼长阵,穿过尘凡残暴却易逝的繁华,一起回到茱萸巷底的朱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