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个婢子,教苏女人刺伤了腰,女孩儿家的皮肉伤,徒弟措置起来老是不便,如有我去约莫还好些。”我找了个不错的籍口。
我忐忑地跟着徒弟跨进后院,一昂首,猛不防瞥见苏玉汝正举起一张圆鼓凳,狠命地朝一人砸去,口中尖叫:“恶鬼走开!莫追撵我!”
才放开的手,蓦地反被握住,徒弟跟着我一同站起家,将我拉至他身前。“阿心,玉镜台能照摄出民气之恶,于我,却只能照出我的本心。我的本心,原是想与你世世相伴。”
他不提这话便罢了,一提起昨夜的事,我倒想起了他胡言乱语时说的那些话。“徒弟昨夜里问阿心是否还记得你……还说翻遍万丈尘凡寻我,非常不易……那些话,是何意?”
为何我会与刘家酒坊的九儿一样因徒弟脸红,为何我不肯徒弟收下刘九儿的那埕合衾酒。皆因我深藏着的连本身也不敢认的那份情思。
他的笑意未消,便闻声院子里吴甲沙哑的急唤:“先生,先生!苏家又来人请了。”
他忽地敛起了笑,以那种我听来非常陌生的口气,沉沉道:“徒弟仿佛还说过要同阿心世世常伴,你可还记得这话?”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徒弟的手掌。昨日我不过是压坏了她几根花草,她尚且发了狂要拿琉璃瓶砸我,现在她定然是发觉不见了玉镜台,岂不是要闹翻了天。不知她是否晓得那玉镜台现下那边,倘若得知是徒弟要了去充作药资,只怕她拆了朱心堂的决计都有呢。
将近通今后院的月洞门,徒弟俄然慢了一步,我紧随在他身后,不防同他轻撞了一下。手上蓦地一暖,徒弟悄悄地握了我的手,下认识地将我拦在他的手臂背面。
徒弟低声笑道:“如何现下才说?”一面说,他一面放开了我的手腕,从我身边退开去。我内心蓦地镇静,唯恐这又是一场活泼的梦境,不自禁地伸手拉回他的手臂。
“不惧。”我心下了然,先前的疑虑尽消,果断地摇点头:“只要徒弟还是阿心的徒弟,非论那业镜如何摆布弄人,阿心何惧之有。”
昨夜我因这话潸潸大动,此时听来不觉心口又是一阵发热,喉咙发紧,眼眶发热。这话听来像是从我心底挖出来的普通,我平生并无旁的甚么心愿,唯有一念,便是能一向同徒弟在一处伴着。
徒弟神采顿变得凝重,将手臂从我的臂膀中抽出,仓促往门外走。
徒弟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将我散落在脸颊旁的一绺垂发掖到耳后,倾身向我笑道:“阿心不惧我了么?”
我镇静失措地扑到徒弟膝前,紧握住他垂在膝上的手,抬头紧紧盯着他瞧,恐怕下一瞬他就会像苏玉汝那样发疯失形。
我岂有不承诺的事理,半晌以后,便换过了衣裙,抱着医笥与徒弟一同坐上了苏家遣来接人的车。
“昨晚……”徒弟弯下腰,又靠近了些,我能瞥见他眼中有欢乐与惭愧的纠葛。“昨晚我本觉得能制住那玉镜台,不想佛教宝器与我们铺子里的那些器物分歧,我未能收伏它反倒教它照摄住,恰当时你进屋,一时难控,怕是惊着你了。现下无事了,无需再惧。”
再走近几步,忽闻锋利的女声又哭又骂地吵嚷,那赖公子扭头向我们无法地望了一眼,重重一叹,闷头带路。
迎进前厅的,却不是苏宜,而是先前见过的那位贵气的赖公子。
“徒弟,阿心的本心同徒弟是一样的呢。”我垂下头,细声回应道。
我忙又追道:“不是有徒弟在么,一个犯了狂症的女子又有何惧。”
一进苏宅大门,徒弟便皱了皱眉头,我四下张望了一回,确与昨日来时有所分歧。昨日这家宅中虽出了事,却还井然有序,收支有人带路。本日来看,总感觉这宅子里无人打理了,连一个仆婢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