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最后挣了一下,在完整没入湖中的前一息,我瞥见头顶的天空正有一只巨大的猛禽掠过,形似鹰隼。我俄然起了个念想,愿那头鹰能俯瞰到湖中景象,能瞧见我被湖水淹没的这一瞬,好去奉告徒弟,虽来不及得救,也好教徒弟得知我死亡那边。如若不然,身后成了孤魂野鬼,找不见归去的路,便再见不到徒弟了。
“阿心。”徒弟又在身后唤住我,细细地丁宁:“本日立夏,水边蛇虫活泛,潮流也起得早,千万谨慎。”
这一番关照,我只闷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因我已瞧见身边的刘九儿一脸落寞,内心直怨徒弟多事。
到了湖边果见水涨得较常日高些,轻风起处,波光粼粼。我放目远眺了一会儿,本日倒奇了,仲春初夏的好时节,湖面上倒不见那些个画舫歌乐,一片喧闹。想来立夏佳节,在外流连的人都归家应节去了?
苏宜心不在焉地接太小瓷瓶,唤来管事妇人送我们出去。我屈膝作礼向苏宜与赖公子告别,待我直起家来时,正对上赖公子的目光,我莫名地浑身一凛,在这仲春骨气里,无出处地感觉后脖子发寒。
半途中,我不知如何就想起了苏玉汝疯颠中指着我说的话,听来委实奇特。我脚下快了两步,赶上徒弟,“刚才苏女人说她认出我是灯里甚么,徒弟,她是何意?那是甚么灯,同我有甚么干系?”
我无话相对,只得撇了撇嘴,丢下这一桩不睬会。
徒弟倒是好耐烦,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同苏家人说那蟾酥丹的制法繁复,若想要制得的丹药功效最好,一丝也草率不得,须得耐烦等候。
我提起湿淋淋的裙裾从速踩住一块近案的石头,想往阵势高些的处所去站。抬了抬腿,好似教水草缠住了普通,拔不动脚。我低头一望,倒是奇了,我所站立的处所水质清冽,并不见水草,也不知教甚么勾住了脚。
公然不出我所料,徒弟略颔了点头,叮嘱道:“早些返来,莫要贪顽忘了时候。”
湖上无人更好,免得那些自夸风骚的登徒子隔水笑吟抛莲,教人好不难堪。我安下心,在浩繁临水的草叶中择出一支支水芹,拿剪子铰下茎叶叠放在竹篮里,未几时便有了大半篮子。
我皱了皱眉,暗道,我与这一湖水约莫是犯冲,上回因游魂吴裕才之故,也几乎落入湖中,本日又教湖水浸了脚。幸而是初夏,湿了鞋袜脚下虽难受,还不至于发冷。
我将绝望都灌注于喉咙,提起浑身的力量又高喊了一声“徒弟救我”,紧接着带着水腥气的湖水便涌进了我的口鼻,连呛了几口水,胸膛像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了似地闷痛。
“九儿姊姊要归家,我去湖边采些水芹来,恰好同路。”自徒弟拒了刘九儿的那坛合衾酒以后,我总觉他不太愿定见着她,此时将她搬出来挡上一挡,倒能省去徒弟的一番啰唣。
我加了力道用力抬脚,越是用力,越是勾得紧,几番尽力以后,我忽地惊觉本身已离岸有好几步远了,湖水从我的脚踝处没到了膝盖。
不知唤了多少遍徒弟,徒弟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最危急的关头俄然拽住我,湖水已淹过了我的前胸,将近脖子,水下的手脚非论如何扎挣,都使不上力来,过不了多久许就要溺毙,我便再开不了口。
芦苇叶长得真好,靠近了去闻,鼻尖前尽是草叶与糯米融会的暗香。恰是满心欢乐时,不防脚下教不知甚么一绊,人往水里踉跄了一步,幸亏我及时拽住了芦苇杆子,虽踏到了湖水中湿了裙裾和鞋袜,却没全部摔跌进水里。
我起家收了剪子,顺势检察了一番水边芦苇叶的长势,再有大半月就是端五了。以往端五总有些承过朱心堂恩德的街坊邻居送来各色粽子,徒弟每令我以端五香包行礼,本年的端五,我决计要本身裹些粽子来贡献徒弟。前些日子屠户家的娘子承诺了要教我裹粽子,这于我而言,算得是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