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好久,我揣测着本身的影象不甚好,不记得畴前的事也是有的,何况徒弟的画技也未见得炉火纯青,有些偏倚也难说。倒是这画,坏了可惜,总得想个别例修补修补才好。
徒弟笑得和颜悦色,摆手道:“我说值便值,绿艾女人尽管操心修补便是。”
绿艾皱了皱眉,先不提她父亲手臂上的伤,反倒提及晒画儿的事来:“画儿可晒不得,一来要坏了光彩,二来霉变的绢布经大太阳一晒,不免发脆断裂。”
我接过画,一眼瞥见那小学徒手指粗糙,想是长年与浆水刀篾缠磨而至,绿艾的手指仿佛亦是如此。心念一动,便想要取些牛髓膏来送予她润手。可眼下偏是初夏时节,夏季里卖剩的牛髓膏都收在了后院库房里。
我不懂画,听她这么一说倒难堪了:“可……可画绢上长了霉斑,不晒岂不更糟?”
每年入夏前的临安城溽热潮湿,是我最不喜好的。白日出去送个药,返来时总免不了湿了衣裙鞋袜,来买药的,也不甚便利,蓑衣纸伞,全部铺子里充满一股湿漉漉的霉变气味。
我何曾抵抗得了少康瓮所出的酒水,一时也不想再看画了,从速收了画,交予吴甲仍旧藏到库房里去,追着徒弟去要我那盏酒水去了。
卷轴全开,微黄的绢帛上画着一个盛装的女子,豆蔻韶华,锦服金饰。只那神情看来倒不太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显得过分谨慎冷酷。从这笔触来看,是徒弟的画作,却不知他笔下的这位女子是谁。
过了些光阴,邻近酉时闭店。姚家的小学徒捧着画吃紧仓促跑来,传话说梅雨季刚过,铺子里修补装裱的活计多得腾不脱手来,绿艾挪不出空来,不然她该亲身将画送返来的。
只夜间,无客登门时,倒还轻省。如果少康瓮出了新酒,我便能与徒弟在夜雨打窗的淅沥声中,小酌浅饮几盏,笑语一回,甚是舒畅。
待闭了店门,燃起了烛火,我将那修补好的画卷安设在桌上,卷上扎着的还是那条红丝绦,画卷展开时,徒弟在我身后笑叹道:“修补罢了,竟比我先前画得更得神韵。”
“那便有劳绿艾女人带回装池铺子去补葺一番,抵充姚装池的创药药资,如何?”
“这......这是谁?”我悄悄抚过那画像的面庞,内心老是有些不得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