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柜前配制阿魏散的孟婆俄然停了手,跑回柜台前,睁着一双乌黑晶亮的眼,非常当真地眨了眨眼:“我本就是这个模样,有何猎奇特的。”
“你徒弟说得对,他那一碗才是可贵,既做了你徒弟,你可千万要缠磨着他将方剂要到手才好。”孟婆将一包药抛至柜台上,人跟着又坐回了高椅。
“难不成你瞧不出,她还没到当时候么?”我正要去端那碗茶汤,俄然伸出一只手,极快地将那碗从我跟前端走,远远地搁在一旁。
孟婆冲他吐了吐舌头,又回身回到药屉前取药。
徒弟收了药,从腰间解下一只酒囊,抛还予孟婆:“少康瓮里出的酒水,拿这个抵充药资,不屈辱了这一剂阿魏散罢?”
徒弟向他一伸手:“阿魏散呢?”
徒弟提起我的胳膊,将我的手从她手里抽走,同我道:“不必理睬她。”
徒弟只是微浅笑着,并分歧她辩论,老妪也不睬会徒弟,将她的重视力又重新放回到我身上,执起我的手,打量着我腕子上的青玉镯子,非常亲热地问东问西,连续气儿问了我七八个题目,大多是常日里爱些甚么吃的、顽的、用的,见过些甚么风趣的。
徒弟指了指他道:“起初,他总想劝人信他就是一副小儿的模样,可老是无济于事,他又恼又叹,成果,干脆就变幻成了老妪的模样,自此再不必对那些人聒噪啰嗦。两方俱好,万事皆休。”
徒弟唇边含着笑,可我听得出他话中并无笑意。“阿心,留意了,可不敢吃她的茶。”
说来奇特,方才孟婆说话的嗓音还同老迈之人一样,沙沙的,略带哑音,端起架式来,那声音竟变了个样,变得清脆起来。我狐疑本身听岔了,再一瞧她,不由惊诧。
那碗他拿来戏耍我的茶汤还在一旁搁着,我探头望了望,看起来与徒弟经常给夜间客吃的大同小异。“徒弟,那汤,与我们铺子里的是一样的么?”
我瞧着孟婆在药柜前繁忙的背影,想到他方才说已见过我两次,不知前两次,我是否也将他当作了慈眉善目标老妇人,若果然如此,也怨不得他刚才戏弄于我。
那老妪不像一起来时所见的幽魂,对徒弟都存着胆怯,她满不在乎地一笑,脸上堆起了数条通俗的纹路,“既没到时候,神君为何引她前来?前两次差未几都是在这个年纪呢,老身只当这回也不例外。”
那里推测那老妪一听这一声“徒弟”,毫不粉饰地“噗嗤”笑出了声:“徒弟?”
老妪并不气恼,只不依不饶地哂笑,笑得连话也说不齐备:“你……你将她收作弟子?你将阿心……收作弟子?”
那孟婆何止是嗓音变了,连样貌也不一样了。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的驯良老妪顷刻成了天真聪明的总角小儿。若非她一向在我跟前没分开过,我又岂肯信这是同一人。
孟婆非常欢畅,从柜台里摸出两只小酒盏,与徒弟对酌起来。孟婆瞧着我沉吟了一息,笑道:“女人家还是莫要吃酒了。”说着他从柜台里端出一碟莹润如玉的糕饼递向我:“甜米糕,我记得你原是爱吃这个的。”
徒弟横了她一眼,待她的好笑散尽,方打起端庄道:“孟婆,你尽管顽笑,误了我的闲事,你可担负?”
孟婆接过方剂掠了一眼,跃下高椅,在身后的药屉里四周寻药。两只猫呼啦一下散开,不知藏匿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他说得不错,他本就是这般描述,只是名唤‘孟婆’,世人便自作聪明,将他想成老妪的模样。对于大多数人都认定的物事,世人坚信毕生,还要教诲先人跟着一起坚信,从不起疑,直到结束,才得亲目睹一见。”徒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