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他恼我,更怕生生坏了面前的好景色好东风,那里还敢回嘴,忙赔上一脸近乎奉承的笑,靠到他身畔,跟上他的法度。
闻声师父的回应,那人同家仆不知说了句甚么,家仆又大声道:“斑斓坊的画舫,我家郎君愿请朱先生上舫一聚,不知朱先生是否便当?”
我的脑筋里将那些人的模样转了一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还是去罢。”
师父从不会骗我,这回也不例外,下了湖堤,公然就有一只划子泊着,划子上扎了很多兰草,待我坐上去时,船身微晃,将兰草的草叶香气悠悠地荡开。
女人家如此冷峻倒是少见。但毕竟是我魂不守舍撞的她,我也只得再次向她欠了欠身。
“难不成带你出来是为卖了你?”师父没好气地回道。
师父眉眼俱笑,拉着我便往湖边走:“承诺了你的甜米糕与桃花酒,湖边就有。”
供案上铜质的香炉就在那处摆着,里头有我混出来的果然能得子的菟丝子,我打从心底里盼她能摸着我混出来的那些,也好教她遂心如愿。
师父看了看我,“绣坊的船,你如果不想去,我回了便是。”
“德哥儿,可碰坏了那里未曾?”从她身后赶上前一名妇人,三十多岁模样,穿着头面皆不但鲜耀目,可还能瞧得出是出自殷实富庶的人家。
师父承诺了一声,将我从甜香慵懒的打盹中惊醒,回身望去,这僻静之处竟还来了艘画舫。画舫不大,较之湖中心的那些算是小巧精美的,船头站着一人,方才喊话的,是那人身边的一名家仆。
我情不自禁地又转头望了那母女二人的背影一眼,绣庄不久前才刚抬进一名姨娘,这位主母内心的滋味怕是不好受,若非如此,以她这个年纪,何必还要来求子。
我点点头:“天然是办好了,又不是甚么难事。”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我教那暖阳香风烘得有些疏懒,又吃了几盏桃花酒下去,人有些沉沉地犯困,正眯眼打盹儿的工夫,只闻声有人从远处在扬声问道:“但是朱心堂朱先生的小舟?”
湖面上有很多画舫,曲乐婉转,酒色交叉,说不尽的繁华乱世。师父抿了一口桃花酒,眯着眼淡淡道:“好一个歌舞升平的临安城,这副风景也不知再能有几次。”
“没事便好。”妇人将我高低打量了遍,肯定了无事,这才微微一笑,招手柔声唤那绷着脸的女人:“德哥儿,我们走罢。”
她胳膊上挽着一个小竹篮,里头有几样供奉的素点心,她将那小竹篮紧紧地护在怀里,目光不善或许是恐怕我这一撞碰坏了她竹篮里的供奉。
师父经常要说些我听不太明白的话,时候久了,我早已习觉得常,反正我再问,也是问不出个以是然来的。
干脆我便咬着我的甜米糕,悠然得意地赏远处山色,观近处花树。另有师父在这湖光山色之间,斜倚兰舟,清隽出尘的模样,也煞是都雅。
“对不住,对不住。”我从速向那人报歉,一昂首,是个比我略小三两岁的女人,正绷着脸看我。这女人生得算不得斑斓,可面庞清爽端方,倒也耐看,只是她紧拧着眉头,唇角下挂,一脸的肃板,不甚讨人喜好。
我怀揣着如许的心机,从求子殿中挤身出来,师父在殿外已等了好久,见我出来,便上前来拉我:“如何?”
湖面上除却那些欢场的画舫,另有很多如同我们这般的小舟画舫,人丁充足的有钱人家,天然是要雇一艘大些的画舫,一家人在舫上吃酒谈笑,好不热烈。师父平素并不非常讨厌喧哗,可青楼画舫上总不乏隔水调笑的登徒子,惹人腻烦,故未师父教船工往湖中心去,只听任了船只在僻静处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