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豫答道：“是。希夷来此恰是为了此事。”
千寻想了想，撇了嘴道：“这事说来话长，那日去了庐杨城的燃犀阁，碰上了一堆糟苦衷，还瞧了一场拍卖会，传闻那燃犀阁的老板还是甚么天下粮仓的人。咦？”说到这里她俄然一顿，拉了拉李随豫，道：“天下粮仓附属高裕侯府，那燃犀阁的老板不也是高裕侯府的人？难怪那天的小厮一见我就当作是梁州来的。”
李随豫一手握拳抵了嘴，轻咳一声问道：“老刘，找我有事？”
千寻却板了脸道：“梁侯殿下这是何意？民女同赵公子情投意合,早已私定毕生。虽蒙殿下于危难中施以援手，心存感激。难不成殿下还想仗着皇亲国戚的权势,棒打鸳鸯不成？”
李随豫从她手里扯出了袖子，叹了口气，道：“赵乃国姓，清商是已故晋永乐王之子。此番他从北燕出来，便是要进京受封的。”
添完灯油，姚羲和也并未重视到李随豫已经出去。她跪在堂前的蒲团上，捏着那串佛珠默诵《华严》。
此次轮到李随豫不说话了，他就沉默看着千寻。
千寻叫他“梁侯殿下”的时候,李随豫的心脏突然收缩，身材里的那股火苗也被当头浇灭。
李随豫将周枫留在了扫雪庐，跟着老刘一起去了祠堂。他出来的时候，姚羲和正穿了一身黛色的宽袍，提着只小巧的油壶往长明灯里添油，腕上还挂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她面色沉寂，神情非常专注，仿佛这堂上的十八盏长明灯是她得以安宁的泉源。
李随豫走到院中，却见管家老刘已候在一边同周枫说话。周枫自半月前娶了新妇，便一向精力不济，现在耷拉着脑袋有一句每一句地搭着话。他见李随豫出来，赶紧站直了身材，偷眼瞧着主子面上的神情。
李随豫看了眼身后的卧房，道：“扫雪庐地处僻静，倒是太素净了些。既然是母亲看重的客人，那便将我的院子腾出来吧。”
姚羲和看着他做完这些，才缓缓说道：“昨日你在花间晚照见到了郑淮西？”
千寻张了嘴，倒是没发作声。隔了半晌，她才闷闷地说道：“我就猎奇问问。”
她拉了拉搭在肩上的披肩，忽转过身背对了灵牌，冷眼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李随豫，道：“莫忘了小梁侯是个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脆弱无能的纨绔后辈，我不在乎你带了多少女人返来，也不在乎你会为了让她留在扫雪庐涵养，说出甚么样的话来。李希夷，这是你一个伶人生养的庶子，能够顶着李家小仆人的身份，留在这里的独一筹马，不要让我太绝望了。”
李随豫缓缓将唇挪开，目光暗淡地逼视着被他圈在手臂中的千寻，看她眸子中垂垂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声音黯哑地说道：“阿寻，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机。你若还是要去，我拦不住你。只是现在你若去了，怕是此生再难与我相见。马车就在外边，你看着办吧。”
千寻忙道：“你可别奉告我不晓得，那日在花间晚照，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李随豫听了，倒是不语。
老刘没推测他会这么说，犯莫非：“这……”
老刘走上前来，手上递出本册子来，道：“小侯爷，明日夫人寿宴，拟了来宾的名单，说是让小侯爷细心看看，以免冲撞了高朋。”
说罢，他直起家放开了千寻，也不再言语，径直出了房门。只留下千寻还躺在床上，愣愣地入迷。
李随豫听了，却不答话。
李随豫却反问道：“你又是如何认得他的？”
很久，她止住了拨珠的行动，昂首看着上方高裕侯李守仁的牌位，冷冷道：“更加不懂端方了，进了祠堂连先祖也不知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