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歌舞又换,琵琶一转和上了笙箫。裴东临歪头看着底下乱糟糟下注的世人,另有方家公子聒噪地叫喊着“买定离手”。这群公子哥欢娱地贴在一处,混不似在梁州城大街上能瞧见的斯文模样。一向嚷了好一会儿,管骰子的那位纨绔才使出了吃奶的劲道晃起了手上的骰盅,噼噼啪啪的撞击声非常清脆。
那纨绔手上一顿,循声昂首望去,道:“哟,这位女人,围骰赔率但是大了去了,却不知你有何赌注?”
裴东临说着,又向千寻挤了挤眼睛,一指劈面的李随豫,道:“我同你说啊,彼时的小侯爷可一点也没替我求过情,反倒落井下石地数落我该死,是以说甚么我都不会请他喝这杯仲春白的。来,让我们畅快淋漓地喝一杯,留着让旁人羡慕去!”
千寻看了眼被递到面前的酒杯,伸手接了悄悄抿上一口,只觉口中果香四溢,舌尖带酸,直至舌根便化作甘来,酒液在口中滚上一圈后,香气也变得愈发浓烈,垂垂温热的酒液却在入喉的刹时化出了似有若无的冷冽。
一时候天井里炸开锅来,世人纷繁探头去看那赢了满盘的女子,哪知亭榭上早已没了人。方姓纨绔哀嚎着捧了那三枚骰子看了又看,今后牙槽上狠狠一磕,却没查出蹊跷来。其他那些公子哥们倒也不在乎这点赌注,笑话了一会儿自称赌仙却马失前蹄方猴子,又各自归去喝酒了。
裴东临还要给她添酒,一晃酒壶倒是空了。他将那白玉酒壶托在指尖悄悄一转,忽高呼一声,用扇子一敲额角,道:“哦哟,差些忘了!”
千寻盯着那酒杯看了半晌,却听裴东临笑道:“小侯爷他们喝的,不过是我花间晚照卖剩下的几壶松醪酒,一点不希奇。”说着,他拿起一只不知何时被送来的白玉瓶,举在手上微微一晃,随即利索地拍开封泥,道:“这便是仲春白,我藏了五年一向没喝,本日便请了你,当是见面礼。”
千寻落了座,便低头往人群中找着李随豫的身影。此处亭榭的阵势较高,底下玩乐的世人可说是尽收眼底。可等她看完一圈,却没见着人。
纨绔道:“若输了,这玉佩女人可拿不归去了。不如换成赌大小,即便输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裴东临立即换上了一脸笑容,低头深思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你听过以后内心有个底便好,也莫说是我说的。”
裴东临一打折扇,非常俶傥地转向千寻,道:“本日方公子他们几个说要坐庄开个赌局,我一忙差点就忘了下注。海棠女人,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弄法简朴的很,三枚骰子赌大小。”
千寻闻言,却不作声,只举杯啜着仲春白。
裴东临立即作出副切磋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道:“许是念奴女人会谈笑吧,我看严文韬几个笑得非常欢畅,就方才你没瞧着的那会儿,随豫像是也笑了,还送了那念奴女人一支碧玉簪子呢!等等,那碧玉簪子不是随豫他娘留下的,如何说送就送人了?”
千寻摇了点头,两眼扫向底下的一处赌桌,道:“赌宝这等游戏,也就桑丘喜好,没甚么可看的。”
裴东临天然不知桑丘是谁,见千寻不筹算挪窝,他也不在乎,只笑道:“不去便不去,确切没甚么可看的。只不过我瞧念奴女人仿佛也来了,觉得女人家都会喜好这些。”
说罢,他便咧嘴觑着千寻面上的窜改。
千寻依言望去,却见那亭榭里坐了很多人,正中间的主位上的确是李随豫,可他身边竟还依着个穿了桃红色绫罗绸衫的女子,神采端的是抚媚动听,唇上的胭脂更添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