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昂首去看,见方青梅披着狐狸毛领的大氅排闼出去,看到周寒也在房中,先愣了愣:
还是那双秋水双瞳,傲视间笑意如有若无,眼尾长睫微微翘着――唇角也微翘着,总似带着三分笑意。只是来京前,本来脸上养出了些肉的,现在看去,仿佛又比当时候肥胖了些,薄薄的下巴又尖了几分。
“二少奶奶晓得少爷这两天要返来,明日许就赶着返来了。”
周寒凝睇面前熟谙的笑容,怔忡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一开口,声音犹带着三分嘶哑睡意:
“再无干系?方青梅,我对你的情意当然没有言明,但这半年来点点滴滴,莫非你竟涓滴没有放在心上?要我说,你口口声声恩典义气,却最是个无情之人!”
但是现在见到了,心中满满缠绵之意,却又不知从哪句话提及。
身上略有些热,他抬手去抹额上的薄汗,这才发觉身上不知甚么时候盖上了一床薄被。周寒拉拉身上被子,懒洋洋的拥着被子坐起家,却见一个熟谙的身影走近前来。
方青梅点着了桌上蜡烛,才回身站在榻边,弯下腰打量着周寒,好久不见的清盈笑眼对着他:
“不焦急。我也累了,先歇歇再说吧。”
周寒昂首看看天气:
周管家一听周寒要连夜去杭州,苦劝不住:
“若这真扑了空,我这一趟倒也跑的值了。”
“二少爷放心,大少爷身边的小江跟着去的,再稳妥不过的。”别院的管家姓韩,为人细心,“临走时大少爷叮嘱小江了,入夜前要带着二少奶奶赶回城中来。不然我派人去请二少奶奶返来,还是少爷亲身去接少奶奶?”
“你……何时返来的?”
顿了顿,方青梅又从袖中取出那张和离书,对周寒道:
周寒走得急,从河口调拨到一只运粮的划子,便连夜往杭州赶。船上小舱安插的洁净划一,他略躺了趟,却一夜未眠。下了船转车马,次日过了晌午,才到杭州周家的别院。
“……周渐梅?你如何来了杭州?”
周寒道:
“嗯。”周寒应着声,低头心不在焉喝茶,却抬起秀长凤眼,目光一刻不离的盯在方青梅身上。
“当时我嫁给你,不管有情偶然,是存着同你白头偕老的心机的。但是你却满心都在令晚秋女人身上,现在另有了孩子,不管有情无情,我该如安在周家安身?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待我将父亲和母亲从扬州接到杭州来,安设好他们在杭州的糊口,便再回京去。”
“我此次来杭州,就是为了清算这边的田庄和宅院。这两天赶着,也差未几都清算好了,再添置些东西便能够住出来了。”方青梅说着,垂下了脸,“并且……令女人既然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你我和离的事……长辈也都晓得了。我便更不能在周家待下去了。”
“返来了有一会了。韩管家也没提早奉告我,进了房一看塌上躺了个大活人,吓了我一跳,差点就跑到外头喊人了。”方青梅一边回身倒了一碗热茶,递到他手上,一边笑道,“你如何头发湿漉漉便倒头睡在这里?也不怕受寒。喝口热茶先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