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间话题沉重起来,俩人一时无语。寂静相对半晌,前头的大戏已正式开锣。那戏文倒也对景,确是恰如其分,衬托着此时现在,慕容瑜内心没法言说的遗憾和怅惘。
所谓及笄,其实在本朝还算新奇事。大燕是鲜卑人立国,按旧俗并没有及笄的说法。只是当今皇上推许汉化,死力倡导宗室先效仿起来,才有了女子年满十五行成人礼一说,实在也不过是比普通生辰宴办得更昌大些,给各家朱紫们一个吃喝集会的由头罢了。
所幸身为质子的人终究得了美满的落局,太后到底是疼她的,亲身为她遴选半子。茹氏是鲜卑大姓,建国八大功臣之一。茹家二爷文武全才,虽未袭爵,却凭本身才调位居二品大员。楼襄见过茹二爷,那是清风郎月般的男人,脾气温良,确切称得上是良配。
但是积年余威犹在,长公主眼下仍然是大燕一言九鼎的人物。
她迎着慕容瑜走畴昔,劈面娇小小巧的少女比她矮了半头不止,可论年纪却比她长了两岁不足。
贺兰韵倒也不是坚信道术,只是暮年间豢养门客,帮助幼弟,精力多放在政务之上。比及天子亲政,她才垂垂淡出朝堂,也为了让天下人看出她不再干政的决计,才决计做一番出尘绝俗的模样。
“是这话,不过大哥过了年才满二十,这会子还是十九。”慕容瑜眨眨眼,难掩高傲,“他是很无能,值得父王为他请封。虽不是亲生的,却比普通亲父子豪情还好,也算极可贵了。”
“本来是为看茹姐夫!”楼襄抿嘴直笑,悄悄推她,“你们也差未几得了,定了十月里婚期,扳着指头数也没几天了,用得着这么急吼吼的,头前又不是没见过。”
涩然笑过,她端倪间垂垂伸展起来,“要说真正体贴我的,还是大哥。逢年过节连带我的生日,他都会想着托人带东西过来,好些还是我小时候喜好吃、喜好玩的,亏他还都一一记得。常日他也常写信,把家里的事儿说给我听。幸亏有他奉告,要不我真是两眼一争光,连自家甚么景象一概不知。”
慧生晓得她不喜招摇,一面给她清算荷包穗子,一面点头,“罢了,有太后娘娘赏的挑心也尽够了。不过殿下这话说差了,今儿是及笄的大日子,且不说宗室里,京里三品以上人家的女眷都到了。您是正主儿,可不兴像往年似的装没事儿人,擎等着长公主殿下应酬那帮贵妇。”
“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燕无凭,今番空作悲风赋。”
好轻易世人散开些,她才走到母切身边,请了安落座。
楼襄听过一笑,实在并没有她说得那么糟,本身不过是有些坐不住,不乐意听那些家长里短是非新文罢了。女人们扎堆坐在一起,甭管身份职位多尊崇,总还是绕不开内宅里的那点子事。
“没想到你能来,太后娘娘竟然肯放人,看来今儿我是得了天大的面子了。”
楼襄听得心伤,女儿要出阁了,父母却不得前来相送。可她也晓得,这话何尝不是出自慕容瑜本心。一个藩王的女儿,打四岁起被接入宫,养在太后膝下。提及这份尊崇比端庄公主毫不减色,可阖宫高低,谁不晓得她实在是来做质子的。
她猛地愣住话,因为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因而恍然。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千里迢迢上京,当然不会是为向素未会面的姐姐讨一口喜酒吃,他是来替代慕容瑜,重新成为辽藩在京的质子。
打量面前人,蛾眉翠黛、绿鬓生香,七清楚媚中犹带着三分开朗,美得大气澎湃,美得难描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