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钰一边扔沙包,一边道:“先生染风寒抱病了,给我放假。”

抱着弟弟,携着娇妻,晏子钦来到正堂拜见母亲。

晏子钦、晏子钰、杜和三人面面相觑,各自心道:“王安石如何了?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这女人莫非是中邪了!”

说实话,这里固然整齐舒坦,到底比不上衙门里,更比不上都城。当初说要同他共磨难,虽是至心话,可真到了这境地,却想着如果一辈子留在临川,的确是迟误人,特别是晏子钦的满腹经纶,莫非寒窗十载,一举夺魁,就是为了留在乡里做个教书先生之流吗?

内心有些郁结,不免叹了口气。

书声琅琅吵醒了明姝的午觉,草草理了鬓发,迷含混糊出门看看天光,却见许安度量一摞书,领着一个面熟的孩子朝书斋走去,一身小红袄、毛领子,显得玉雪敬爱,看上去和晏子钰同庚,只是板着小脸,没有晏子钰那种天真烂漫,明姝问了一句:“许老伯,这位小官人是谁?”

晏子钦道:“先抱病了,你本身就不看书了?”神采间已有些活力的模样。

所谓近乡情怯,说的大抵就是晏子钦此时的感受吧。如果纯真的衣锦荣归,那是多么的光荣,可到了本日,倒是年纪悄悄弃官返乡,倒不是怕人闲话,只是人言可畏,眼神亦可杀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高睿还要持续留下当差,晏子钦一家登舟远去那天,除却受过他恩德的衙门旧部,另有些感念他的乡民来渡口相送。

临川毕竟是个比舒州还小的小处所,又下过雪,路上不免泥泞颠簸,明姝在骡车上骨头都快颠散了,晏子钦亲身搀扶她下了车,只见面前是一户干净的二进小院,白墙青瓦,和京中的房舍很不一样。

晏子钦看她神情恍忽,低声问明姝:“她如何不大精力?”

晏家在本地虽是大族,可年青人不是在外游宦,就是在外游学,老一辈的人怕震惊晏子钦的悲伤处,来看看便走了,到了下夜时分,院中已是静悄无人,只能模糊闻声许氏房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小子钰不说话,睁着那双和晏子钦非常类似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明姝,仿佛对这个陌生面孔的女人很别致。

来时只要四艘船,分开时倒成了六艘。莫申明姝东西多,杜和的东西也很多,他哥哥早就晓得弟弟跟在晏子钦身边做事,想着有个平辈的状元郎教诲,总好过在家里兄弟俩吹胡子瞪眼谁也看不管谁,便连夜差人把杜和的行李打包送来,另包来一封五十两的银子,看得杜和一阵肉疼,偷偷念叨着:“早晓得就不把那枚猫儿睛当了,还是过了刻日赎不返来的绝当!”

少年道:“鄙人王安石。”

可既然做了挑选,就该承担统统结果,倘若他先接受不住,明姝岂不是更无助了?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极不爱下雪的南边也刮起了卷着白雪毛子的劲风,吹得人襟袖瑟瑟飘舞,同一个处所,来时和去时的时序风景已然变动,表情更是千差万别。

深吸口气,下得船来,堤岸上已站满了人,有很多熟谙的面孔,都是晏家的父老亲朋,另有更多叉动手看热烈的无关人士,絮干脆叨,叽叽喳喳,明姝见了,内心鄙夷,暗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加上明天陈嬷嬷曾劝她给汴梁娘家写封家书,问问都城的意向,好做悠长筹算,这更让明姝一阵头疼,不知如何动笔才算合适。

已有老仆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儿站在门口候着,那小儿一见晏子钦便伸长了包裹在厚缎小袄里的胖手,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哥哥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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