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端着吃食,劝芸娘略捡几样咀嚼,不料芸娘摆手推让了。妙空轻声问道:“夫人面色不好,但是在来的路上受了甚么浊气?庙门外聚了很多流民,很多死丧在道旁,无人收埋超度,怕是对生人不好。”
“我洗完衣服时,天刚蒙蒙亮,正提着桶往回走,路过一座牌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堆在那,我还道是甚么肮脏,谁知那东西竟动了一下,我近前一看,才知那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腿弯得不成模样,怕是折断了,身上满是血呢!”妙空答道。
小如看了看辰光,在一边提示道:“夫人,都过了卯正三刻,该换衣了。”可琮儿犹抓着芸娘不肯放手,芸娘即使不忍心,也只能把他抱到柳英怀里。
妙法骂道:“用得着你这小儿多嘴吗?刘夫人皈依佛法时,你还不知在哪呢!”
小如把扶养按品类收纳在锦盒里,同一装入箱箧,又把芸娘手抄的经卷摆在顶层,叫力壮的婆子抬出门去。交代过后,她便回身去帮芸娘揉着太阳穴,劝道:“夫人也别太担忧,老爷临走前曾扶乩,说是有惊无险。现在正应验了这‘惊’,否极泰来,或许过不了几日,老爷就派人传信报安然了呢。”
妙空放下盘碗,又道:“浊气扰人,被扰的人也一定晓得。我朝晨去江边洗衣,刚好遇见一事,叫民气惊了好久,念了三遍心经方才止住。”
告别了骆氏,芸娘欲往西院拜别老夫人。才走到一边,便见魏嬷嬷劈面走来,行过礼后说道:“老夫人说现在是多事之秋,便单独闭关念佛了,叫夫人不必劈面告别,只要一句话叮咛我带到:‘此去多施财米,民气至诚,上天自有感到。’”
芸娘心中不忍,便微微挑起轿帘,向侍立在肩舆前的小如叮咛道:“你叫三个家人留在此处,把带来的铜钱分给饥民,再奉告他们从本日中午起,刘家在水月庵施粥三天,到当时再来取食。”
见琮儿来向本身问安,芸娘才提起一点笑意,拉着琮儿入怀,柔声劝着:“晓得你不想让阿娘走,可我今早去,明日忙完了法事,午后就回家,还能陪琮儿吃晚餐。琮儿就乖乖呆在家,有奶娘和柳英陪着你。”
芸娘又安抚了琮儿几次,小如连连催促时候不早,无可何如之下,只好由丫环簇拥着出门,再三回顾,见琮儿一向在屋前目送本身,满脸的渴念之情。
小如见妙空面带奥秘,猎奇地问道:“敢问是甚么事?”
芸娘低头道:“这也不该如此。他伤了腿脚,便是晓得有粥厂也去不了,又流了很多血,怕不是要死在街上?”不经意间扫到了桌上的粥菜,灵机一动道:“这饭菜我用不着,不如你把它端给那受伤的人。”
芸娘这两日忙着筹办进香、施粥二事,已有些倦怠,明天又传闻樊将军兵败夷陵的传闻,既担忧军中的丈夫,又挂念失落的弟弟,一夜未曾安枕,是以今夙起时似有不支,只得一边喝着参汤吊精力,一边听小如报礼单。
惠存垂着眉眼,干巴巴地说道:“阿弥陀佛,夫民气善,必有福报。敝寺女僧已在厨下备好粥水,到时送到粥厂里,便能普渡众生,还请夫人宽解,先随贫尼往配房中安设。”
琮儿的面色也是恹恹的,想必是舍不得母亲离家。芸娘已与他讲了好多回原委,可琮儿毕竟只是个五岁孩子,自记事起便从未分开过芸娘,现在强撑着懂事的模样,忍住泪水,倒是眼圈泛红,惹民气疼。
琮儿抱着芸娘的颈子,奶声奶气地说:“琮儿听话,绝对不哭。前几天和阿娘玩’升官图’玩到一半,那局我还留着呢,等阿娘返来必然陪我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