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手托腮盯着他瞧,俄然歪了歪头,摸索着伸出右手,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划过含混的薄唇,最后悄悄戳了戳他的右脸。
她见他不接碗,只觉得他是衰弱得连抬手的力量都没了,因而皱着眉不甚甘心道,“你这是病得太重,要我喂你?”接着便在蔺长泽阴沉的目光中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喂到了他唇边,一脸的宽弘大量,“咱俩一码归一码,陆家的仇我就先放一边儿,今后还得和厂督共图大计嘛。只是喂个药罢了,我军中的马夫生了病我也这么顾问过,好说好说。”
他仍旧没有动,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蔺长泽略微吃力地翻开眸子,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声音沙哑有力,“你如何还不走?”
小秦公公摇着头啧啧感慨,“督主心,海底针哪。”
碗里的药汁黑乎乎的,气味刺鼻,一闻就晓得很苦。周景夕嫌恶地皱了皱眉,回身坐上床沿,将手里温热的药碗递给榻上的人,“喏,热着呢,从速喝了吧。”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谁都不开口,屋子里温馨至极,连根针落地都能清楚闻声普通。是时一阵脚步声却垂垂地从远处靠近了,又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火光中,蔺长泽的面庞就像一张白纸,没有半分活力。她双眸微动,视野落在肌理清楚却惨白抱病态的胸膛上。大大小小的银针密麻遍及,每一针都刺在大穴上,但是他还是毫无反应,乃至连睫毛都未曾轻颤。
月光泛动风中的梅花香,从微开的窗缝飘入,拨动成串的珠帘。
司徒清闲正拿笔写药方,闻言一笑,头也不回腔调懒惰,道,“我尽管救人,别的的事可不归我管。既然你不是丫环,那我叫几个丫环出去不就行了?”说完脖子一伸,作势便要喊人。
司徒清闲拿着药方出了屋子,西厂世人担忧厂督,必定会立马打发秦禄入内服侍,久留不得了。
她惊诧同他回望,仿佛还没有回过神。
正说着话,房门却吱嘎一声响,竟然被人从里头一把拉开了。三人皆是惊诧,瞠大了眸子盯着面前的人,一时候都讷讷的回不过神。
“蔺厂督……”她有些艰巨的开口,声音出乎料想的干涩,“他如何样?”
周景夕不耐烦了,眉头大皱道,“你老看我干甚么?我头上长草了还是脸上着花了……”
脚步声渐远,全部屋子再度沉寂下去。玉漏滴答,约莫二更天了,窗外的冷风愈发地凛冽逼人,吼怒着拍打着窗屉子,将院中的梅花卷得漫天飞舞。
蔺长泽挑起半边嘴角,语气入耳不出喜怒,“公主公然是宅心仁厚。”
常日里呼风唤雨不成一世,这会儿病短长了,倒显得格外纯良。周景夕沉沉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起家拜别。她坐在床沿上,垂着眸仔细心地打量那张标致的脸。
夜烛燃了大半,蜡油在灯座里堆积起来,火光也有减弱的趋势。不知过了多久,周景夕终究闻声背后传来了些响动。她回身,只见司徒清闲已经将银针悉数收回了药箱中。
蔺长泽仍旧躺在榻上,额上的虚汗还未散尽,半眯着眼审度她,目光却非常腐败,没有半分才刚醒来的迷蒙。森冷阴鸷的眼,如同刀剑,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她洞穿。
她呛了几下,立即将视野挪开,伸出两手去替他清算衣裳。是时,背后的司徒清闲又说话了,他的语气有些古怪,摸索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是五公主吧。当年被死人脸从蛊阵里救下来的小皇女,就是你吧。”
西厂督主极其惧寒,寒冬天然成了最难过的时节。房中的地龙烧得极烈,凡人多站一会儿就要冒汗,但是此时,周景夕的手脚却一片冰冷。惊骇慌乱,但是又在慌甚么怕甚么呢?她蹙眉,俄然堕入了无尽头的困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