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性命算是无虞了,我再开些方剂给他驱驱体寒。过会儿他会发热,等烧退了应当就没甚么大碍了。”他的声音仍旧随便,只是字里行间里却透出长舒一口气的意味,又道,“得亏蚀公子医术高超,这如果换了别的大夫,这死人脸早就真成死人了。”
夜烛燃了大半,蜡油在灯座里堆积起来,火光也有减弱的趋势。不知过了多久,周景夕终究闻声背后传来了些响动。她回身,只见司徒清闲已经将银针悉数收回了药箱中。
碗里的药汁黑乎乎的,气味刺鼻,一闻就晓得很苦。周景夕嫌恶地皱了皱眉,回身坐上床沿,将手里温热的药碗递给榻上的人,“喏,热着呢,从速喝了吧。”
“送五公主出府。”他语气森冷,说话的时候眼也不抬,接着便侧身躺回了床榻。
“……”司徒清闲一脸噎了苍蝇的神采,干咳了几声摆摆手,“临时不必。”
“不怕。”她一脸无谓,挑眉笑道,“你若真敢对我动手,也不会比及这时候了。以雅主的性子,毫不会心甘甘心留在厂督府替朝廷办事,看来……雅主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这话较着言不由衷,听似奖饰实则暗讽,周景夕皱眉,心头鬼火冒,因而回过甚来狠狠瞪着他,“你病情如何跟我有甚么相干,你觉得我想来看你么?若不是魏芙那丫头一个劲儿地撺掇,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少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都这副模样了,督主还想威胁谁?”周景夕没好气道。她抬眼在他面上扫过一遭,只见蔺长泽眉头轻锁,两团诡异的红云浮上白净的双颊,连动员手上的力量也小了很多。
心头升起一丝非常,仿佛惊骇和慌乱订交叉,层层堆叠,挤压得人喘不过气。周景夕重重地合眼,咬紧牙关极力平复思路,但是那滋味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肆无顾忌在她心底滋长,终究藤蔓似的爬满四肢百骸,伸展到满身。
手腕模糊作疼,他却没有半分要放手的意义。周景夕蹙眉,挣了挣无果,只好认命似的不再轻举妄动。她抬眼,烛光下是他微挑的眼角,他仍旧衰弱,只是目光中的森然却教人不寒而栗。
督主不悦地蹙眉,眉宇间模糊浮上几丝戾气,盯着她腔调不善地吐出两个字,“拿开。”
“……”蔺长泽略微吃力地翻开眸子,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声音沙哑有力,“你如何还不走?”
月光泛动风中的梅花香,从微开的窗缝飘入,拨动成串的珠帘。
“我晓得公主想说甚么。”少年摇着扇子笑盈盈转头,“只是,这我可半点儿体例都没有。想必公主也晓得,那对双生子姐妹和小秦公公向来寸步不离他们督主,我劝你还是早些走吧。”说完撩起帷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阁房。
小秦公公摇着头啧啧感慨,“督主心,海底针哪。”
周景夕不耐烦了,眉头大皱道,“你老看我干甚么?我头上长草了还是脸上着花了……”
门外云霜捧着托案恭敬站着,里头督主没有回声,她天然也不敢私行进屋,只好埋着甲等待。云雪看了一眼托案上的药碗,蹙眉,“药都快凉了,大报酬何不让我们出来服侍呢?”
她心头升起抨击得逞的快感,满脸笑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拍门声,紧接着云霜的声音便沉沉传入,道,“督主,药熬好了,部属给您送出去吧。”
周景夕话音落地,司徒清闲摇扇而笑,眼底却森然,“我虽武功不及殿下,可凭我的本领,要殿下性命也易如反掌。殿下就不怕触怒了本公子,招来杀身之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