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禄说到背面,声音愈发地小,就连脖子几近都要埋胸门口去。他有些忐忑,握着食盒的双手早被汗水湿透了。五公主将厂督送出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了返来,这无异因而涓滴不给厂督面子。
她嗤了一声,望向魏芙:“从他手里送出来的东西,”她瞄了眼蔺长泽颀长清挺的背影,声音压得更低,歪着头续道:“除了毒还能有甚么?你真敢吃?”
赶了一整天的路,世人都有些怠倦。周景夕摘上面具翻身上马,抬头看,只见面前立着座土墙筑起的高楼,门匾上寥寥草草地刻着风沙渡三个字。
恰此时,轿中那人却低声道,“云霜云雪。”
玄色的战马仿佛听懂了甚么,扬了扬前蹄原地转了两圈。她面上的笑容更盛,扯过马缰回顾望去,长袍猎猎,朝世人大声道:“兄弟们!打起精力,火线流沙诸多,务必紧紧跟着我!定要在入夜前赶到嘉峪关!”
那白净的少年一笑,道,“殿下,厂督命主子送些点心过来。”
西戎崛起,屡犯边疆,周景夕拜将以来虽数度将之击退,却从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一只甜睡了太久的狮子俄然醒来,再令人小觑不得。此番返京,她将绝大部分的精兵强将留下来驻守,由此可见其对西戎的顾忌。
秦公公抿了抿唇,目光悄悄抬起来往垂下的轿帘看一眼,心中七上八下,只盼望着厂督如果起火,那肝火也千万别殃及本身这条小鱼。
好半晌,那阵咳嗽才垂垂停歇了下去。里头的人仿佛很衰弱,声音非常沙哑,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必。”
她不着陈迹地打量他一番,猜想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风沙渡当家,央旎。
待周景夕与蔺长泽等人到嘉峪关,已是月上枝头。长鞭挥动的声响撕破暗夜,马蹄急踏,一望无边的大漠上模糊呈现了一缕孤寂的炊烟,远处灯火明灭,风沙渡已经近在面前。
她半挑眉,回身一看,只见蔺长泽缓缓下了肩舆。入夜以后寒气更重,云霜替他换上一件更丰富的披风,灯火煌煌,讳饰了那张容颜面色的惨白。他轻咳了几声,随便地拂手,并不言语,端倪间冷酷如霜。
“再者,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殿下说,她过惯了吃肉喝酒的日子,早已不喜好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了。”
连续串的咳嗽声蓦地响起,云霜云雪的面色不多数雅,对视一眼,稍沉吟,此中一个才恭敬道,“大人,需用药么?”
蔺长泽面无神采地朝前走了几步,到门口时仿佛终究想起了甚么来,因回身看了周景夕一眼,语气不冷不淡,“五女人先请。”
西厂番子们公然雷厉流行,一到堆栈便将各处扼守了起来,乃至不消等五公主发一语。周景夕闻声背后一番响动,眉头微微一蹙,还未开口,便见一个苗人打扮的俊美青年笑容盈盈地迎了出来。
风沙渡不是一个渡口,而是嘉峪关的一间堆栈名。一个极其风雅的名字,天然也有能与之婚配的故事。朝堂江湖,举燕表里,向来都不乏关于风沙渡的传说。而这些传说的本源,便是风沙渡十年一次的“沙市”。
“这些点心都是厂督临行前命宫中御厨做的,有桂花糕,翠玉豆糕,枣糕,合意饼,满是殿下爱吃的。”小寺人面上的笑容谨慎而适度,又道,“厂督说了,殿下一起颠簸恐怕胃口不好,这些点心将好能派上用处。”
两个女人闻言一福身,垂着头异口同声道:“奴婢明白。”说罢旋身,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堆栈门口坐着个磨刀的伴计,身形壮硕,左脸遍及着刀疤,看上去狰狞骇人。远远闻声马蹄声,他昂首张望一眼,顿时换上副愁眉苦脸的神情,转头拿土话喊道:“老板!又有凑热烈的来咯!接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