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嫁入定北侯府十几年,常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这般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昂首的景象,已经数年都未曾有过了。
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眼里毫无笑意:“明天只要我们婆媳两个,我倒要问问你,宁姐儿到底是那里入不了你的眼?你这个亲娘,对她没有半分顾恤不说,反而到处挑刺找茬。如果让外人见了,指不定觉得这是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
沈氏再也坐不住了,起家跪下请罪:“都是儿媳的不是。常日里对莞宁多有忽视,没尽到做母亲的任务。还请婆婆惩罚!”
这是在警告她,今后不准再刁难顾莞宁!
面对那双冷酷中含着指责的眼眸,沈氏可贵的有了一丝心虚。却强撑着不肯透暴露来:“你身为侯府嫡女,要学的东西多的是。习武射箭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闺阁少女,学了这些又有何用?”
太夫人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沈氏耳边响起:“侯府内宅这一摊琐事,常日都由你打理。你又要照顾言哥儿的衣食起居,对宁姐儿偶有忽视也是不免的。今后宁姐儿的事交给我,你也少操些心。”
顾莞宁放柔了神情,看向太夫人:“祖母,我一向以本身是顾家女儿为傲。”
眼神森冷,目光如电。
碧彤悄悄咬牙,脸上却不敢暴露半点怨怼不满,一声不吭低着头持续清算。
三房的顾谨礼八岁,二房的嫡孙顾谨言只要七岁,春秋太小了,还都是一团孩子气。
沈氏:“……”
“你常日偏疼言哥儿,对宁姐儿冷淡冷酷,我这个老婆子眼未花耳未聋,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过是顾着你的颜面,没有说穿罢了。”
沈氏额上也开端冒出精密的盗汗,仓猝辩白:“婆婆曲解儿媳了。莞宁是儿媳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如何会不疼惜。”
顾家这一辈的孙子共有四个。
顾莞宁不但没慌乱请罪,反而调侃地扯了扯唇角:“母亲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自问言行举止都无不对,对母亲也没有涓滴不敬之处。”
“好孩子!”太夫人握着顾莞宁的手,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你若身成男儿身该有多好。”
沈氏呼吸一窒,竟没了和顾莞宁对视对峙的勇气。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将来会产生甚么事,谁也不清楚。我现在多花些时候精力练武,说不定有朝一日就会成为我保命的手腕。”
“倒是母亲,只听闻我练箭一事,连问都没细问,就出言指责于我。还口口声声认定了我身边人在鼓动我。我如果半句都不辩白,只怕母亲现在就要拿下我身边的丫环另有陈夫子,一一问罪了吧!”
真是不利倒霉!
碧彤只感觉额上火辣辣的,不消照镜子也晓得红肿了一片。
顾莞宁挺直胸膛,身姿傲然。
……
现在看来,顾家的儿郎们,竟不如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少女有风骨有傲气!
不敢?
沈氏内心一寒,残剩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夫人正在气头上。这类时候,谁敢为碧彤讨情?
沈氏在人前是文雅崇高清冷矜持的定北侯夫人,极少起火。只要贴身服侍的丫环婆子才熟谙她真正的脾气。一旦建议火来,少不得迁怒身边的人……
沈氏面色一变:“婆婆……”
碧玉碧彤等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张口劝说。
太夫人懒得和儿媳口舌较量,挥挥手道:“今儿个说了半天话,我也乏了,你先归去!”
太夫人没有说话,任由沈氏跪着。
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对沈氏这个儿媳还算对劲,像现在这般冷言冷语的,几近从未有过。
太夫人瞄了沈氏一眼,顿时收敛了常日的暖和,目光中透暴露几分凛冽。细心看来,竟和顾莞宁刚才的神情非常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