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仲春十二日。”蓝道行缓缓道。
既是存了此心,天子天然也算着时候。待到十二日那天,他特地比及子时将至――这黑漆漆的,如果昔日他早就安息了。天子令人拿了木匣子来,黄锦在边上剪了剪灯芯,谨慎翼翼的给边上的香炉里添了檀香,服侍着天子落座。
四宇皆寂,再无旁人,天上地下,仿佛只余下他们二人。他们心知心的抱在一起,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悄悄的闻声对方的心跳,情怯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天子的西苑里最多的就是羽士,不过这还是裕王府第一次送羽士来,想那羽士竟然能算出宁安公主的喜信,他少见的提了点兴趣,召见了蓝道行。
李清漪从未想过,如许的时候、如许的处所竟然能见到裕王,胸膛里的那颗心猛地跳了一下,就像是小锤子的尖头悄悄的敲在上面,便是石头也开了花,一时竟是说不清楚是甚么滋味。
裕王闻言微怔,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俄然开口问道:“这时候赶我走,不怕我再也不返来了?”
借着远处那一点微渺的灯光和月光,她看清了些:那人身量极高,身姿矗立,遥眺望去如松如玉。
天子见惯了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谨慎翼翼的人,见着蓝道行这般端着架子、不卑不亢的竟然也起了点兴趣,不由笑道:“朕乃天子,这天下莫非另有甚么是朕不能晓得的吗?”语声含笑却又暗带天威――天威莫测,雷霆雨露不过半晌工夫。
李清漪就站在身后,目送着他分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入迷,不知在想些甚么。
蓝道行重又打了个顿首,内心松了口气,这才跟着宫人退了出去。
“地动了,地动了!”
裕王闻言,如有所思,望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本王晓得了。”说罢,他再无二话,低头弹了弹毫无灰尘的袖子,头也不回的分开了。
他脑中一片空缺,只要那几个字来回闲逛――“天怒将至,江山震惊”。
子时一至,果然是地动山摇。李清漪早早的就在山下寻了块空位等着,目睹着六条约震,不远处不太健壮的屋舍已经塌了一半。李清漪望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却见着有人正往这方向跑来。
“若朕此时需求看呢?”
“甚么大事?”天子诘问了一句。
这是唐朝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蓝道行脱口念唱,清闲萧洒之意溢于言表,只是随口把最后那句“愿接卢敖游太清”给改成了“愿接吾皇游太清”。
只见上面写着十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如同鬼怪普通在灯光下张牙舞爪,令民气惊:
天子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且又生性多疑,不管是宫人、大臣还是后代都得不到他的信赖。恰好,他对于羽士却很有几分天生的信赖。他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眸直直的看着蓝道行,眸中含着些许疑色,语气俄然就沉了下来:“来人,上笔墨。”
李清漪被他搂在怀里,好似整颗心都被抱着普通。她心口微微发热,忍不住想要昂首去看看他,奉告他说:“这时候能见着你,我也非常欢畅。”可她生性内敛,越是心动越是不肯多言,抿了抿唇,几次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只得伸手回抱他,把头贴到他的心口,听那砰砰的心跳声。
天子神采稍缓,眸光微微一变,本已筹办翻开木匣竟是顿住了手。
天摇地晃,书桌上的东西纷繁掉落在地上,天子扶着黄锦的手仓促起家,甚么也没拿,只来得及把手上的纸条抓紧。
天子闻言倒是一笑,抬眼表示边上的寺人去接那匣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再等几日,那是甚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