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丁忧这事普通都是没筹议的,毕竟天下都讲究一个“孝”字。但也不是完整没有转机,比如夺情。说个就近的例子,当初杨博父丧守孝的时候,刚好边疆起了烽火,离不开他。最后,天子下旨,杨博披着丧服上疆场。
“臣如本年龄已高,实在离不得犬子,还望陛下开恩令犬子留京奉养,由臣长孙扶棺回籍。”严嵩咬咬牙,哀声求恳道。
天子打量了一下他面色,轻声安抚了几句:“你啊,这几日在家歇着便是了,何必来哉?都这个年纪了另有操不完的心......”
六合君亲师,君在亲前,天然是能够夺情的。
李清漪的声音放得极低极轻,似是不敢惊起屋中被阳光照得好似金粉般的灰尘:“人年青的时候,总有很多大志壮志,甚么也不怕、甚么也不顾;但是越老,怕的东西就越多,再没丰年青时候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劲以及‘我身后,哪管大水滔天’的设法。陛下修道,道心虔诚,可修了这么多年,内心何尝不明白‘人总有一死’的事理。最要紧的是,陛下幼年即位,虽英察果断、至圣至明,但也有很多率性之事。年青时不管不顾,老了结又怕那身后之名......”
严嵩年过八旬,亲眼送告终发的老妻过世――那是伴随了他大半生,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他此生独一的、最敬爱的女人。哀思压抑之下,严嵩几日茶饭不思,泪流满面,竟是病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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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
这乐呵了几天,见着满脸病容的严嵩,天子内心还是有些不大安闲的――他是晓得严嵩和他那位夫人的豪情的,严家的事确也是叫民气生怜悯。天子和严嵩君臣多年,颇是相得,此时见着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严嵩,忍不住叹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绣墩:“惟中来了啊,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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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这才稍稍缓了缓面色,感激涕零的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欧阳氏到底是女人,她有一颗柔嫩的心,既想要庇护儿子也想要庇护丈夫,只觉得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但是在这暗潮频起的大明朝廷里,退一步,便是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