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把儿子都给惯坏了。现在,竟是死了都不放心。”
严嵩看着儿子肥短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后代都是债,有子如此,便是死了都不放心啊。他现在闭上眼睛,就能闻声老妻过世前殷殷的话语:
“史笔如刀,史乘更是字字含血――这史乘虽是握在史官手上,可史笔倒是握在历任天子手上。成祖当年以清君侧之名而夺亲侄皇位,以下犯上,以臣弑君,狼子野心,那个不知?可继皇位的倒是成祖子孙,故而史乘上成祖功大于过,乃至以‘祖’称之,与太.祖相提并论。陛下修道却还是还是小我,他也盼着本身这一脉能如成祖一脉般,父传子、子传孙,永享江山。以是,陛下才会为‘迟迟’这个方才出世的孙子而这般欢乐。”
怀中的孩子似也受了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清漪被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其他,仓促低了头,手忙脚乱的哄起孩子。
严家乃至不好透露过量的哀容――在天子为着这得之不易的孙子而狂喜的时候,被天子视若亲信的严家天然也要为之喝彩雀跃,不然岂不就是君臣分歧心?
天子打量了一下他面色,轻声安抚了几句:“你啊,这几日在家歇着便是了,何必来哉?都这个年纪了另有操不完的心......”
李清漪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父皇他,老了啊。”
“杀心”二字极是肃杀,一言既出,满室皆是冷寂。
严嵩抬开端,望了眼半开着的木窗,看着西苑的方向。看着看着,他本来含泪的老眼垂垂冷了下去,握紧了拳头,翻开被子起了身,面庞好似刀刻普通的坚固――他到底还是不能遵循欧阳氏的临终遗言来。
黄锦会心,赶快上前扶着严嵩坐下。
以是,要想严世蕃不丁忧,就得先去找天子。
严世蕃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捏了捏被角,回身出去了。
这乐呵了几天,见着满脸病容的严嵩,天子内心还是有些不大安闲的――他是晓得严嵩和他那位夫人的豪情的,严家的事确也是叫民气生怜悯。天子和严嵩君臣多年,颇是相得,此时见着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严嵩,忍不住叹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绣墩:“惟中来了啊,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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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点点头:“陛下越是不想要严世蕃留下,我们就越要留他下来。如许一来,严家自发得圣眷仍在,洋洋对劲,很快就会耗光陛下的旧情和耐烦。”她咬着牙,目如刀剑,几近能够刺破皮肤划出血痕,一字一句的道,“当今天下,能杀严家父子的唯有陛下。以是,我们需求叫陛下对严家父子生出杀心。”
提到“夏贵溪”这个旧敌,严嵩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也跟着一变,好半天赋挥挥手:“你出去吧,我再想想......”
严世蕃不觉得然:“若真是做事留一线,那夏贵溪岂不就是我们的了局?”
事已至此,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
裕王已经明白过来,低声接口道:“也正因如此,父皇他也想要好好把江山传下来。严嵩与他君臣多年,交谊深厚,他不想动。可严世蕃胆小包天、频频肇事,父皇怕是忍耐好久。以是,这一次,父皇内心是筹算让严世蕃回江西守孝,既是打发了严世蕃保全严家,也是为厥后人搬开几块挡路的石头。”
欧阳氏死了。
“我不能陪你到老,已是非常不放心,现在想来,就怕是东楼这孩子拖累了你。”欧阳氏临终之前,紧紧握住严嵩的手,低声道,“我身后,就让东楼回江西替我守孝。陛下和你也有几分情义,会谅解你的,这渐渐的,也就能退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