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待罪掌丝纶,一片赤忱岂自湮。
思亲痛有千行泪,迷途愁添万结肠。
话说殿下听毕内里作诗,殷郊问曰:“内里有人么?”内里听有人声,问曰:“是谁?”天气已晚,黑影当中,看得不甚清楚。殷郊曰:“我是过路探亲,天气晚了,借府上一宿,明日早行。”那边面老者问曰:“你声音仿佛朝歌人?”殷郊答曰:“恰是。”老者问曰:“你在乡,在城?”殿下曰:“在城。”“你既在城,请出去问你一声。”殿下向前一看,“呀,本来是老丞相!”商容见殷郊,下拜曰:“殿下何事到此?老臣有失迎迓,望乞恕罪。”商容又曰:“殿下乃国之储贰,岂有独行至此,必国有不祥之兆。请殿下坐了,老臣传闻详细。”殷郊堕泪,把纣王杀子诛妻变乱细说一遍。商容顿足大呼曰:“孰知昏君这等暴横,绝灭人伦,三纲尽失!我老臣虽是身在林泉,心胸魏阙,岂知高山风波,生此异事,娘娘竟遭惨死,二位殿下贱浪涂炭。百官为何钳口结舌,不犯颜极谏,致令朝政倒置!殿下放心,待老臣同进朝歌,切谏天子,改弦易辙,以救祸乱。”即唤摆布:“叮咛整治酒菜,接待殿下,候明日修本。”
横笛几声催暮霭,孤云一片逐沧浪。
话言殷洪上路,泪不无能,凄惨痛惨,愁怀万缕。况殿下年纪幼小,身居宫阙,哪晓得跋涉长途。行行且止,后绊前思,腹内又饥。你想那殿下深居宫中,思衣则绫锦,思食则珍羞,那里会叫化于人!见一村舍人家,大小俱在那边用饭。殿下走到跟前,便教:“拿饭与孤家用!”世人瞥见殿下身着红衣,边幅非俗,忙起家曰:“请坐,有饭。”忙忙取饭放在桌上。殷洪吃了,起家谢曰:“承饭有扰,不知何时还报你们。”村夫曰:“小哥那里去?贵处?上姓?”殷洪曰:“吾非别人,纣王之子殷洪是也。现在往南都见鄂崇禹。”那些人听是殿下,忙叩在地,口称:“千岁!小民不知,有失迎迓,望乞恕罪。”殿下曰:“此处但是往南都去的路?”乡民曰:“这是通衢。”殿下离了村落,望前趱行,一日走不上二三十里。大略殿下乃深宫娇养,那里会走路。此时来到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无处可歌,心下着慌。又行二三里,只见松阴密杂,路道清楚,见一座古庙,殿下大喜,一径奔至前面。见庙门一匾,上书“轩辕庙”。殿下进庙,拜倒在地,言曰:“轩辕圣主,轨制衣裳,礼乐冠冕,日中为市,乃上古之圣君也。殷洪乃成汤三十一代之孙,纣王之子。今父王无道,杀子诛妻,殷洪避祸,借圣帝古刹安宿一夜,明日早行。望圣帝护祐!若得寸土安身,殷洪自当重修殿宇,再换金身。”此时殿下一起行来,身材困乏,圣座下和衣睡倒。不表。
不言殷破败、雷开追逐殿下。且言方弼、方相保二位殿下行了一二日,方弼与弟言曰:“我和你保二位殿下反出朝歌,囊箧空虚,盘费毫无,如何是好!固然黄老爷赐有玉玦,你我如何好用,倘有人盘诘,反为不便。来此恰是东南二地,你我指引二位殿下前去;我兄弟再投他处,方可分身。”方相曰:“此言极是。”方弼请二位殿下,说曰:“臣有一言,启二位千岁:臣等乃一勇之夫,本性愚卤;昨见殿下负此冤苦,一时性起,反了朝歌,并未曾想到路途窎远,盘费全无。今欲将黄将军所留玉玦货卖利用,又恐盘诘出来,反为不便。况逃灾避祸,必要隐秀些方是。刚才臣想一法,必须分路各自潜行,方保万全。望二位千岁详察。非臣不能终始。”殷郊曰:“将军之言极当。但我兄弟幼小,不知来路,何如!”方弼曰:“这一条路往东鲁,这一条路往南都,俱是通衢,火食凑集,能够长行。”殷郊曰:“既然如此,二位将军不知往何方去?何时再能重会也?”方相曰:“臣此去,不管哪镇诸侯处临时安身;俟殿下借兵进朝歌时,臣自来投拜麾下,以作前驱耳。”四人各个挥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