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平坊敲过闭坊的更鼓,坊正瞧着上夜的差役将坊门闭阖下钥,才放心归去。
韩孟收了金簪子,指着索庭,向府兵命道:“捆了带回折冲府。”
他胡乱将那些纸塞了归去,再开第二个,是部曲家仆们的身契、宅子的房契等物,亦非他所求之物。
韩孟看着他惶惶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不肯与他搭话,指了阶下的一名府兵。那府兵会心,上前扯住索庭的衣衿,探手入他衣领中掏了两把,摸出一支金簪子来,回身递予了韩孟。
黑影回身望望院子,仍旧与方才普通无二,遂大着胆量踏进了屋子。
便有两名府兵上前,将索庭从地下拽起,三两下捆了个健壮。索庭的双腿早已麻痹不听使唤,不消说走路,连站也站立不住,府兵便一边一个架住他的胳膊,一起拖拽出去。
一息间,全部小院刷地被点亮,火把、院中的石灯,一齐亮了起来。木阶底下站了一院子手擎火把的兵卒,无人说话,只要火把上的松脂燃烧时收回的“啪啪”声响。
过了片时,内院里除了一只浪荡的野猫从院子中间蹿过,除此再无旁的动静。黑影谨慎地从花木间走出,径直摸到了正房门口。那锁虽挂着,却不是甚么精美的锁头,不过是一把平常的紫铜环锁,略一拨弄,便开了。
索庭唬了一跳,自高椅内坐直了身子,暗忖:顾风灵不是收监受审了么?面前这风景,干清干净的头面,光鲜崭新的襦裙,那里是受审,清楚是座上宾的模样。
时至半夜,全部安平坊已沉入一片暗中,唯有树枝间有几只不循分的夜鸟,咕咕低鸣,扑棱几下翅子,撩起一阵枝叶哗啦的动静。
索庭不由心头一缩,勉强稳下呼吸,故作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描述,往屋内的一张高椅上一坐,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眼,“都尉若要传唤鄙人,尽可直言,这又是何为么?”
领头的郎将一步步地走来,面色在跃动的火光中阴沉不定。黑衣人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终究“噗”地坐在了地下,几乎顺着木阶滚落下来。
坊门既闭,佛奴将内院的屋门、院门一一检视了一遍,亲手落了锁。
佛奴咬着唇,怒极反笑:“又不是甚么好东西,索公子想要能不得?犯得着半夜半夜摸进别家的后宅行盗窃之事么?还是这簪子于你有别一层的深意?”
哪知他因心生了气恼,手上力量重了些,第四个暗格“霍”地被他拽开,一只扁扁的小木匣子从里头落了出来,闷声掉在了榻上。
拂耽延转过甚,打量了一眼他一身的乌色短褐,淡淡道:“你来问他罢。”
囚车“吱吱嘎嘎”地开进折冲府时,索庭已静下心气儿,缓缓地又摆出他索家公子的款来。
这一起,他敏捷地想了一个又一个应对的籍口,却一个又一个地颠覆。末端,他横了横心,决意一味装傻充愣,直至父亲与表兄得了信来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