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身影没入薄薄的晨霭中,柳爽低声向他父亲问道:“依阿耶瞧来,我们的事,她能知多少?”
可那人却并不想放她分开:“这位想必便是民部替商户造册的顾娘子了罢。”
“久闻顾娘子睿智,有经世之才,今次得见,不想竟是一名年青轻的小娘子,真真是不让须眉。”非论柳奭心中有多少彷徨不定,见她年纪不过双十,描述犹似少不更事的女娃,也便疏松了很多,他在朝堂上虚与委蛇半生,自是不信拿捏不住一个贩后代子。
“不瞒顾娘子,舍妹百口亦在沙州,同未能幸免……”柳奭黯然了几息,抹了把脸仿佛换了张脸,侧身让开道:“不说这些个了,叨扰顾娘子好久,恐担搁了民部的闲事,顾娘子,请便罢。”
“父亲……”柳爽倏然睁大眼,几乎教喉间口水呛住,“若她不是那位公主,该当如何?”
柳爽顿时语噎,舌头转得倒是聪明,转眼抚掌笑道:“顾娘子还似在沙州时普通爱谈笑,要说商肆柜坊,顾娘子那样大的本领,怕是全不放在眼里呢。”
柳奭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下颌斑白的髯毛跟着悄悄一颤,他拈了拈须,下定了一个决计:“倘若贤人认定了她便是汝南,复还了公主称呼,我便请太子襄助,替你求娶她。人在我们府中,还理睬她晓得多少内幕何为。过个一两年,不慎染了时疫或是起了急症,她便甚么都不知了。”
她僵着膝盖略一见礼,生冷地回道:“柳公子讽刺了。”
再瞧她的眉眼,杏眼含星,眉峰带着锐气,清楚是贤人年青时的神采。
柳奭心头一凛,寒气油但是生。虽说并无实证把柄在她手,沙州的事也不知她知悉了多少,毕竟是个祸害。更何况据柳爽返来禀他,那教他们撤除的大萨保康达智,巧不过与她家中乃世交,恰是她的义兄,倘她得知康达智真正的死因,能咽得下这口气?
风灵辞过柳奭,向柳爽抬起下巴勾眼一笑,自行拜别。
“柳公子……莫再提沙州……”她垂下眼,幽幽长长地感喟:“我那里有甚么本领,风灵的义兄,原在沙州任大萨保的那位,倘若他未遭突厥人毒手,本日该在民部熟行走的便是他,生生可惜了。柳公子可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