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内做事的,见了她皆停下施礼,非论是沙州跟来旧人,还是西州新找来的新人,俱称她一声“依勒娘子”,想来该是佛奴事前关照好了的,高低分歧改了口径,以免将来惹来费事。
待风灵再次醒来时,阁房的帷幔已高高挂起,只留了一幕烟罗软纱,将外头刺目标日光过滤了一层,光芒悄悄柔柔地拂在她的面庞上,将她唤醒。
拂耽延带着鼻音沉沉地“嗯”了一声,“自此你便得放心了。”
风灵冲他微微一笑,还当是在梦中。转眼又闻声有细碎急催的脚步声跑进屋,压着嗓音低唤:“阿吉,阿吉。”
杏叶款款地回了礼,那几个部曲便一哄而散。她脸颊微红,回身指着那胡杨树问向风灵:“这是甚么树,之前从未曾见,竟能长得这般……尽情?”
“艾叶洗濯过了,已将血腥气洗洁净了。”拂耽延应道,他在外飞奔了一日一夜未曾阖眼停歇,声音里有沉重的倦怠。
风灵步入外院,一眼瞥见躲在屋中透过窗棂往外窥视的几双眼,她心底一笑,扬声道:“若要问个安好,何不大风雅方地出来,我顾坊的部曲儿郎,怎连这点胆气都无?”
阿幺一面牵着他上前,教他同风灵施礼,一面点头笑道:“顾大吉,胡乱起的名儿,两岁了,恰是奸刁的时候,略不留意便肇事。”
“这可怨不得他。”风灵摸了摸那孩子脸颊,“样貌像你,性子倒是像佛奴。”
屋内凡能透光处皆教阿幺以帷幔遮挡起来,激烈的日光透不出去,白日里因佛奴的叮咛,也无人敢进内院来滋扰,故风矫捷一向昏昏睡着,一夜一日当中,竟没有要醒的意义。
稚儿闻声扭头便跑了出去,细碎的脚步却未停,转眼阿幺探头探脑地呈现在了屏风边,见风灵在睡榻上动了动,从速一挑软纱,进了阁房。
她眯起眼,勉强展开一条缝,睡榻上只剩了她一人,拂耽延早已不知去处。一个扑闪着眼的稚儿立在她睡榻跟前,见她睁眼,愣了一息,便朝她咧嘴嬉笑开。
“阿延……返来了?”她在昏黄间翻了个身,俄然怕压到肚腹,又翻了返来,背对着他,往他胸膛里缩了缩。自怀胎以来,她的嗅觉仿佛变得极其灵敏,现在,她嗅到了他的气味中多了几缕腥甜。
风灵的眼眶跟着心头同时一热,拂耽延的手臂揽住她的身子,手掌搭在她的肚腹上,腹内轻微的一串转动,似在抗议风灵此时醒来。
风灵沉默了片时,细声道:“我不肯你多造杀业,护国杀敌是没法制止了的,可为了柳爽那样的小人沾了血腥气……实在不值。”
她脑后忽地一痒,拂耽延的鼻尖在她的发丝间悄悄摩挲,深深地呼吸,嗅着她发丝间甜丝丝的香气。“大唐几时落魄至此了,边疆安宁竟要依靠一介女子来守,那要我等将士有何用?若贤人果然要拿你去换西疆安稳,倒不若拿我的铁骑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