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闻,你阿爹教你盐铁策论,安邦经世的手腕,却绝非平常塾师的见地。”
风灵快速停了手,仿若听不明白似的,将他的话又细嚼了一遍:“你不在京中……”
“绘了精华夫人纪事的那一窟?”风灵点头道:“天然记得。”
风灵恍然,上半晌面圣,她虽不在殿***监也不教她进殿,可拂耽延出来时面色便不甚对劲,他本该与白勇普通,有交了差过后的如释重负才是,可瞧起来倒像是承担更重了。他生得端倪通俗,本就有一股子严明,故当时遥遥一望也未多想,现下看来,确是揣了事的。
拂耽延握起她的双手,点了两下头:“我不在京中,你若在宫外无人能护你,莫说柳爽早对你起了杀心,就是那些因税商损了利的高门豪族,也决计不会容你安闲。内苑虽也不是甚么好去处,幸亏贤人视你如……如自家孩儿,好歹不会教人害了你去。”
风灵听得满腹疑云,心机在疑云迷雾中急转了好几圈。
拂耽延放开她的腰肢,正色道:“千佛洞北面的那扶养小窟,你可还记得?”
拂耽延见她面上笑意全消,还起了郁色,心头一软,揽了她的腰肢安抚:“确有外遣的差事,倒不必挂职,只是往江南道督查造船停顿,最多三月,年节后走,寒食前便归。”
风灵一怔:“为何要去我家……贤人狐疑我的来源?”
他侧身凝睇着依在身畔的风灵,捧起她的面庞,揣摩似地当真瞧了一会子,粗糙的手掌摩挲得风灵的脸颊直发毛。“你这般聪明,怎会不明白贤人的意义。”
话音一落,风矫捷如同换了脸似的,扬起一抹奉迎的笑。“既是要往江南道去,那……”
风灵一阵瑟缩,她到底善于贩子,天家事一窍不通,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层。拂耽延从不夸大妄言,他既这般说,大抵错不了。
“我不在京中,你在深宫内苑更安稳些。”
“贤人这是要求证,昔年汝南公主并未离世,倒是被人带出了宫闱,此番又鬼使神差地回了他身边,每日在他身边侍墨。”他半眯了眼,打量着风灵的眉眼:“我自初见你,便觉你生得眼熟,现在瞧来……”
“贤人这是……何意?”风灵俄然感觉口干舌燥。
“这个我天然晓得,何况,现在税商统算尚未完,我所策划之事初露端倪,且也不急着出宫去。”风灵清算着他换下的布帛,漫不经心肠应道。
拂耽延重重呼了口气,又道:“贤人憾了一回,蓦地便下了谕令,命我往江南道督视船工,顺道往你本籍府上一探,务要见你爷娘。且命陪侍的起居郎,方才殿上所言,不准一星半点落墨,显见是不肯那些话留痕于世。”
风灵在帐内亲手替他换过药,敷上药酒,顺道抱怨了几句尚药局的药认贵不认效。
是夜,风灵摸了一袭内监的服饰,怀揣着剩下的半瓶大蜈蚣浸泡的药酒,顺顺铛铛地到了城外军帐。拂耽延单住一帐,风灵称是奉随行的尚药局奉御之命,前来送药予延都尉的小内监,便无人拦查她,放了她进帐。
“必然要往你余杭郡望走一趟,拜见你爷娘族老。却也不全为你我之事,更是奉了圣谕的。”拂耽延本就不是黏腻纠结的性子,虽还未想明白是否要将贤人的口谕奉告风灵,但毕竟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便道:“圣性命我趁督视之便,看望你家府。”
“胡言乱语。”拂耽延仿佛有些气恼:“二者皆无助,你莫要胡乱行事。须知,你若当真是汝南公主,婚配再不由己,你我也只得就此干休。”
她不由要仰天叹问,倘若二人无因果缘分,又何需求有瓜州荒漠那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