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她的性子，原该请百戏的，这才够热烈欢腾，偏康达智的夫人米氏一个劲地劝她请法常寺主持的大弟子来俗讲。
佛奴“嗤”地笑出了声，“刻画读书尚可得，骑射弄剑嘛……只怕就成了女红针黹。”
风灵每日里领着阿幺在阛阓里采买，缝纫新衣，打制新头面金饰，又亲身向城外放牧人购置了七八十头羊，百来只鹅，一一分予家中部曲，好令他们带回家中过年。
转眼年节将至，公廨田新替代的耕户早已稳妥，只待开春翻土。
至晚，宅子里头飘起了阵阵肉羹浓香。古楼子的馅料在烤炉内“滋滋”作响，烤得金黄酥脆的饼皮用力地接收着油汪汪的羊脂。山雉肚内填塞满了夏季里罕见的菌子。金伯正在院中翻烤着整只的羔羊，顺手洒上一把小茴香胡椒，立时肉香四溢，引得几个部曲来回转悠了好几次。
再今后她便牢服膺得两桩事：一是每逢除夕夜，需求设下供食，面向长安的方向正襟礼拜两位从未曾会面，亦不知是谁的大仇人。二是天下之大，只要她情愿，哪儿都去得，唯独都城长安，是千万去不得的。
礼既已毕，佛奴领了两名婢子，又指了两名部曲，七手八脚地撤了供案，世人拥着风灵回屋。院内金伯翻烤的整羊已金黄冒油，不竭滴入火炭中“吱吱”地勾着人，屋内的几案也早已撤去，换作一张广大的壶门长桌案，金婶与阿幺将吃食热热烈闹地布了一桌案。
风灵吸吸鼻子，点了点头。“不若你自小不知家在那边，父母何人，倒也省了念家的痛苦。”
因俱是城中巨富，又肯出资做些原该官家承办的事，故官家少不得出面应酬一番，一来可算作与民同乐，二来也该谢一谢富商们的豪放。
“但是想家？”
“五云浆。”风灵伸展了一下腰肢，自台阶上立起家便要走。
他常想着，他俗尘未脱，也不能一向在寺庙中度日，若非这番机遇，他约莫不是温饱而死，便是成了遭人随便买卖的贱口，现在虽还是顾府中的奴籍，却好衣好食，生存无忧，风灵待他又从不拿家主的款。现在除开一心一意地跟从风灵、虔心拜谢佛祖庇佑这两桩以外，再无他想。
“那缘何不切身往长安，面谢岂不比遥拜更好？”年幼时她曾如是问过阿母。
风灵嫌年里听那些个因果报应的故事沉闷，又不肯拂了米氏的美意，故而想着体例折了衷，改请法常寺里的音声儿来演经变。如此，米氏欢畅，索良音也极爱看那些舞乐，再好不过了。
肥羊鲜美，酒浆朴素，笑语迭起，足欢娱至四更天，笑闹够了，方才散去，各自打着哈欠回屋睡去。
风灵垂眸不语，信手抓起家边石阶上放着的酒壶，抬头饮了一口。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风灵冷静自问了两遍，游移道：“约莫，约莫左不过是刻画读书，骑射弄剑……”
恰是忙得脚不沾地，手无停歇，腊月二十八快速便到了面前。
风灵送至折冲府署遴选的布帛也早早地送了畴昔，正如她所愿，来年官中所需的布帛由顾坊独占鳌头，占了总需的七成。
“阿母从不迫着我做那些个。”风灵弱微微地辩驳了一句。
前庭的两个大铜火盆里燃起了高高的赤红火焰，柏叶干枝在火盆里“哔哔剥剥”地作响。风灵扫了一眼跟前的供案，满满铛铛的供果，均是江南产品，乃至另有裹着青箬的角黍。
“大娘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决意要往这边疆来，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