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将他送出大门，回身回到院子里，瞅着那各色的皮子发怔。佛奴算罢了帐，自内屋蹿出来，拎起那张白狐皮子直咋舌，“这货品，这品相，可未几见呐，大娘……”
“甚么嫌不嫌的，丁仓曹谈笑了。大师伙儿的情意，风灵领下了，按说原该给钱的，只都尉不待见钱帛一类，倒教风灵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风灵心底微微发热，非常熨帖，府兵重交谊，她却没法心安理得地受了，“如许罢，风灵购买些好酒送至丁仓曹那儿，年节休沐中请大伙儿吃酒，权当谢礼，如何？”
打了几只野兔，大伙儿都觉着有些无趣，便上马往林子里头去，沿途又得了一头黄麂。
麻灰色野兔最是常见，才进得林子，便有一只畴前头蹿过，风灵搭起箭，敏捷瞄上那只野兔，也不必拉满弦，一箭便得。
丁四儿连连摆手，“顾娘子莫费那钱，当真莫费。这酒只怕弟兄们吃不着。”
幸亏丁四儿并不拿她打趣儿，兴高采烈地拎起几张皮子，“这些个，是我们府兵里的弟兄们打了凑给顾娘子的，娘子出资替我们这些活着的，和那些已报国了的修造佛窟，弟兄们念着你的好呢，这些东西不值甚么，却都是弟兄们的一片情意，娘子莫嫌。”
风灵讨巧地向他展颜笑开，“风灵得了都尉的馈礼，一心想回些礼，腊月尾里，买也买不着甚么，便……”
不消半晌，又从内院跑出来，已换了一身束腰胡袍，几步蹦到外院，大声呼喊，“城外弄些野物去，哪一个与我同去？”
靠近林子时，风灵领头带住马，回身抬高了嗓子道：“老端方，怀崽的不准打。”部曲们三三两两的应了，上马谨慎翼翼地摸进林子，连风灵手里牵着的大富，也极有灵性地放低了“哈赤哈赤”的呼吸声。
金婶新煮的枣酪，丁四儿吃过两盏，同风灵说了一会子话，便起家告别。
“行猎……”风灵面上暴露憾色，“竟不教我也得这个乐子，无趣！”她忿忿地丢下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内院去。
一圈叮嘱以后，那声音仿佛冲着她来了，“上马，我送你回城。”
“可还记得去岁年节中，贺鲁部趁着城浑家皆欢庆，偷袭了城门？”丁四儿道：“今次延都尉下了令，府军城表里戒严巡查，断不能再教贼人搅了年景。”
阿幺抱着几张皮子过来，往他怀里一推，“你管她何为么，反正又不是小孩子，非得个个都像你如许畏手畏脚的才好？”
一名部曲神神叨叨地同风灵道：“倘若能打着狼便好了，大娘可曾听过，狼皮褥子百害不侵？只可惜狼大多群居，鲜少有落单的。”
正说着，风灵忽地打断他，“噤声！”
佛奴想还嘴，又自发说不过她，怏怏地抱着皮货往库房去存放。
说着她号召金伯带人将牛车搬卸了，本身引着丁四儿进前厅烤火吃茶。
“闻声了？不是突厥人，都放下家伙，别再惹出费事来。”风灵低声叮咛道，众部曲渐次将长刀重新落回刀鞘内。
“胡说甚么！”风灵瞪了他一眼，“瞧你出息的，突厥人的顿时不悬马铃，只我们唐人才喜在马脖上悬铃铛。”
拂耽延不看她，却无声地勾起了唇角，隔了半晌，淡声道：“我倒是记得，除开行猎，你仿佛另有一手好厨艺，上回的粔籹，做得极好。”
风灵略略吃惊，张了张口，俄而掩口笑道：“都尉的心机，风灵免得。”
风灵笑容满面地一挥手，“都去，都去，快牵马去！带上大富！”
“大娘……”方才说话的那部曲着了慌，“大娘，那是甚么人？别是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