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朝晨,阿幺进得风灵房中,却见她已神清气爽地在榻边坐着。
“你这番心机,她得知多少?”风灵双眼仍在被挡住的石板上,她也不睬未生红得好似要烧起来的脸,淡淡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但凡是个儿郎,既有这心机,何不早早使她晓得?成或不成另论,倘只畏缩在暗处使力,算得甚么?只怕到老都该存了一截子悔肠。即使是不成的,今后也不抱憾。”
“这个好说。”风灵展暴露促狭的笑容,拱了拱手,接过未生递来的马缰,出了小院。
“顾娘子谈笑,小人画音娘子,不过是因她舞姿出众,偶得一观,便觉那样好的舞乐正该供奉于菩萨才是。小人仗着几笔涂画,日子还算过得,已是心对劲足,那里还敢有那些不着边的想头。”未生定下了神,将石桌上的画挪开,移去长条木凳上的画具,请风灵落座。
“并不满是咱家的……”风灵稍有吞吐,“今儿朔日,一会儿要往千佛洞去,返来时往外城廓绕上一绕,也该给造窟的匠人画师们备下些不是……”
风灵探头一望,他原是在一块石板上画一名舞乐供奉的飞天,身材妙曼,舞姿盘曲,倒是有几分眼熟。
元日的千佛洞虽不及平常时的望朔日那般喧腾,却也有很多人家喜在元日拜佛进香,以求一整年的顺利安康。
风灵将那些利是荷包子一一派发,工匠们自是不堪欢乐,只是到底口舌粗笨,也不知如何谢了才好,只一气儿地躬身作揖,也有些将孩子扯过,非让孩子来拜谢。
阿幺心机详确,一早因传闻要往这边来,出门前便抓了好几把家中供灶用剩的胶牙饧,并各色糕饼果子好几样,包裹了一同带了出来。
赠完这一圈,手中还剩分量最重的一个荷包子,恰是替住得离外城廓聚落最远的画师未生备下的。辞过世人,风灵也不教家下世人跟着,只带着佛奴便畴昔了。
小院仍旧是喧闹安好,在夏季中午激烈的阳光下仿若世外,未生背对着院门坐在大枣树下。
风灵只不准他们再谢,笑向世人道:“大伙儿不必谢我,这原也是延都尉的意义,只因他军务缠身得空顾及细碎事,便由我代庖跑这一遭。若果然要谢,大伙儿一是要谢延都尉体恤,二是要谢菩萨教我们结了这一段善缘,经心极力地造窟便是,除此以外,再没旁的意义了。”
风灵牵着马靠近院外的篱桩,隔着篱桩瞥见未生正在树下刻画,用心之专,连院外来了人也未曾发觉。
阿幺嘟起嘴,不咸不淡隧道:“大娘出了一半财资,已是够够的了,这些个,不另有折冲府那位担待着么?”
未生谢接了,坐着说了一回话。风灵惦记取要去康宅拜个年,归去还得做出粔籹送去折冲府,不肯多坐,起家要走。
风灵略转了转,便往外城廓工匠画师所居之处去。
阿幺接过利是荷包,认当真真地给她拜了年礼,才拉了她梳洗换装。
快近未生家的小院时,风灵忽想起未生的母亲仿佛是胆怯生人,恐怕策马的响动惊了她,隔着小院另有一段路便下了马,牵马走到院门前。
“你也不必忙,我这一遭,不过是替折冲府来送个年礼,你来收了利是钱,我便要走的。”风灵笑吟吟地捧出了最大的阿谁荷包。
工匠们便又都将拂耽延称谢了一回。佛奴斜睨了她一眼,无法地摇了点头,“你这又是何为么?现在竟连赔钱替旁人赚呼喊的事也肯了,来日……”
风灵微微有些心虚,“他那样的官身,那里能晓得这些事,匠人画师日子并不好过,能得一份分外的补助岂不好,于我也算是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