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阿幺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大娘这是揣着明白装胡涂，好教延都尉再唤一声么？婢子听得可逼真，延都尉方才唤你……”
“风灵，风灵？”拂耽延连唤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走到近前，壶门榻上坐着的和尚起家站了起来，拔苦法师双掌合十施了一礼，向他二人轻缓道：“这位，便是天竺返来的玄奘法师。”
“法师。”听到此处，风灵再忍将不住，“那刀山剑树之说，当真么？”
“延都尉言重了。贫僧一介削发人，哪有甚么身份，若必然要有，也不过是佛前酒保，跑腿传道罢了。侍佛者不在佛塔内落脚，待要那边去落脚？且也怨不着旁人，贫僧出玉门关时实乃私行，故返而无过所，至沙州时不得入城，虽在西州安西都护府时早已向朝廷禀报，但长安的敕令怕是几日前才到都尉手中罢。”玄奘法师笑道，面庞虽非慈眉善目标菩萨相，眼中的聪明倒是讳饰不住的。
拂耽延沉吟了半晌，道：“不瞒法师，鄙人于佛教并无非常的信奉，此番开窟不过是应将士家眷之求，我等长年交战，军户皆不易，有个佛窟在，好歹能教他们的家民气有所托，纵是马革裹尸于疆场，也好有个供奉之地。”
见他问向本身，风灵摇了点头。
玄奘将他二人轮番瞧了瞧，笑道：“二位可曾听过琉璃王灭释迦种姓的故事？”
风灵直起脖子，与阿幺互望了一眼，本身也不由地笑出来。两人一面暗笑一面忙抬脚去撵拂耽延。
风灵不由一凛，低头想了想，又问道：“信女痴顽，虽知因果相报，仍有不明之处，还请法师不吝见教。便说此地的府兵与贼人相争，伤了贼人道命不假，但却是以，今后或有百名商客的性命得以保全。这倒是如何说？”
她坐在一旁自顾着胡思乱想，模糊似闻声玄奘法师问及拂耽延开窟的初志。这话她原也想亲身问他一问，总不着机遇，既法师问了，她忙竖起耳朵谛听。
无怪都传他在天竺的无遮大会上，七十五日内任人答辩，却无一人能予诘难。她私想着，如果由他敞开了说，恐怕十个本身也不能敌的。
羞臊归羞臊，口里还是不依不饶，她勾着头，轻声问道：“你方才唤我甚么？”
“快些走罢，拔苦法师使了人来传话，你我还该去谢一谢那位高僧才是。”拂耽延蓦地打断阿幺的话，丢下一句，自先回身拜别。
门外小沙弥奉茶出去，拔苦法师亲手布了茶盏，便跟着小沙弥出了屋子，留下屋中三人，互让下落了座。
风灵脑中金光闪过，骇怪地抬眼望去，如何看面前这边幅平常、僧衣粗简的和尚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传奇。
她曾听西州来的商客提及过这位玄奘法师。
这话或许亦是在佛教以外迷蒙的拂耽延想问的，眼下由风灵问了出来，他逼真地想闻声这位名震西域的高僧的作答，不觉转过身子，双目炯炯地谛视着他。
恰是这位玄奘法师么？风灵怔怔地看着他与平常和尚无异的面庞神情，犹不敢信。身边拂耽延明显比她更惊奇，乍然开口道：“法师但是初至沙州？”
玄奘偏头将她略一打量，含笑点了点头，“凡事皆有人缘果报，业障既起，必有因果相随。”
“法师既已至沙州，那日缘何不表白了身份，乃至夜宿荒弃塔内？”拂耽延的惭愧实实在在地摆在面上，风灵知他实在并不坚信佛教，只是至心实意地恭敬玄奘法师，才有这番惭愧。
这一回神，却又堕入了另一场呆怔，但见他浅淡的眸色中漾着精密的体贴，那日夜间在暗中的佛塔中未得见，本日乍见，倒有些羞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