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国未灭时,高昌王麴氏发愿要倾举国之力来供奉他,法师一心要往天竺肄业,不肯,麴氏遂发难,将他扣在了高昌。不料法师竟以自绝明志,无法之下,麴氏只得放行。此事曾闹得这条西域商道上人尽皆知,经年不衰,时而提起,无不唏嘘佩服法师向佛之志的。
这话或许亦是在佛教以外迷蒙的拂耽延想问的,眼下由风灵问了出来,他逼真地想闻声这位名震西域的高僧的作答,不觉转过身子,双目炯炯地谛视着他。
走到近前,壶门榻上坐着的和尚起家站了起来,拔苦法师双掌合十施了一礼,向他二人轻缓道:“这位,便是天竺返来的玄奘法师。”
“快些走罢,拔苦法师使了人来传话,你我还该去谢一谢那位高僧才是。”拂耽延蓦地打断阿幺的话,丢下一句,自先回身拜别。
这一回神,却又堕入了另一场呆怔,但见他浅淡的眸色中漾着精密的体贴,那日夜间在暗中的佛塔中未得见,本日乍见,倒有些羞臊。
风灵在一旁沉默听着,暗觉他与拔苦法师的寡言少语分歧,言语间层次清楚,句句踩在点上。
“初至。然与都尉曾有过一面之缘,一语之缘。”玄奘法师浅笑着答道,一听着声音,拂耽延顿时恍然,忙躬身抱手道:“鄙人得法师一语指导,尚未报答,本日又受法师此恩德,实难报谢其一。”
山崖下有一小寺庙,前后仅一进四合,进门便有小沙弥上前,请了阿幺与跟着拂耽延的校尉往配房去吃茶安息,只引了风灵同拂耽延二人,往正屋去。
“法师既已至沙州,那日缘何不表白了身份,乃至夜宿荒弃塔内?”拂耽延的惭愧实实在在地摆在面上,风灵知他实在并不坚信佛教,只是至心实意地恭敬玄奘法师,才有这番惭愧。
跟着帘子一动,里头清幽的水沉香袅袅缠上来,一室的喧闹沉寂。风灵不敢滋扰了这片安宁,尽量放轻了步子。莫说是步子,便是连呼吸也不敢大口喘气,恐怕呼出的浊气污了这层出奇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