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甚么乱子,阿幺端的是怯懦。”风灵口中虽这般说,望望周遭,亦觉着阿幺说得有理,凝神细想了一刻,俄然高高举起了手臂,踮起脚尖,在世人的头顶挥了几挥:“这位货郎,说话可作数?”
身子才刚要转,却又顿住了,她眼角目光扫过台阶下方秀士群围聚之处,边角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负手长身而立,全神灌输地望向她,一身洗濯得有些落色的石青色夹袍,在这个时节看来仿佛薄弱了些,却见他立得端直,无一丝畏寒瑟缩的模样。
为着此生免遭磨难磨折,来世安然繁华,他们心甘甘心肠倾囊而出,将辛苦积累起来的钱帛塑成佛像,描成画壁,但望依托那一点微不敷道却亘古稳定的祈愿。
人堆中间有一卖杯盏碗箸等食具的商贩正与一妇人争论,吵吵囔囔,摆布不下,从旁围观的人起哄嬉笑。
风灵晓得社邑情势虽散,端方倒是极大的,说定的时候迟误不得,故这边礼拜一完,便催着他快些畴昔,本身只带了阿幺往康达智家的佛窟去赴约。
众生碌碌,皆为了城外那堵充满大小洞窟的山崖,那些洞窟中沉寂地供奉着他们此生与来生的希冀。
放目四周望了一圈,竟觅不到他半分踪迹,风灵暗自嘀咕,此人怎跑得这般快。
风灵拖着阿幺的手,穿过聚听大僧俗讲的人群,绕过大寺音声儿献舞扶养佛祖的高台,透过袅绕的香火,正瞥见康家佛窟前的台阶上哄哄闹闹地围聚了一群人,摆布傲视却不见康达智的人影。
瞧热烈的人群俱楞了楞,那妇人忽抚掌笑道:“对了,对了,我记起来了,出门时我家娘子说的恰是这个数。”
这日出城的大多是礼佛的香客,盘问得倒是快,不过两盏茶的工夫,风矫捷已在驰道上抖开缰绳。
此时再无良贱之分,亦无附属干系,进入佛窟的,皆是诚恳蒲伏于佛足之下的芸芸众生,虔心礼拜,悄悄诉求着各自的夙愿,或是如风灵这般,并无甚好求愿的,只心无旁骛地用心膜拜一番。
此时太阳已非常刺眼,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可阳光却在洞窟前止了步,仿若被齐刷刷地挡开。
阿幺踮脚四下张望了一圈,扯了扯风灵的衣袖,“大娘莫顾着好顽,人聚得更加多了,偏还在康阿郎家佛窟前,一会儿要出了甚么乱子可怎生是好?”
风灵在人群中好轻易挤开一条路,登上依着山崖而建的木栈道,自家的佛窟开在较高处,在浩繁洞窟中也算是不小的一窟。
“你阿爹但是还说了,‘可惜是位娘子,如果位郎君则更好’的话?”风灵挪揄着弯眼笑起来,一面回身要往康家佛窟里去。
官衙虽不是休沐的日子,仍循着俗例,当日不当值的诸人皆可不往官衙应卯。更不必说各家的娘子妇人,自是隔夜便要安稳妥妥地办理下诸事,堪近年节。
一时礼毕,世人散去,各自呼朋唤友地集社去了。
金伯早到,已领着妻女将洞窟内的佛像供案擦拭过一遍,一应供果陈列齐备。店铺中的管事也领着伴计杂役连续赶来。
这边世人感慨唏嘘一片,人群中俗讲的和尚稳声念着佛号;那边琵琶羯鼓喧哗,乐人的手指与伎人的足尖都在缓慢的跃动,惹来一阵阵的喝采欢笑;更有担货兜揽的商贩,尽能够地将自家的货揭示在世人面前,殷勤呼喊,笑语相询。
本日出城的车马甚多,加上自打都尉上任后加强城防,出城入城都需盘问勘验,又要担搁去很多时候。
风灵抿了抿唇,嘻嘻一笑,“这倒趣得紧。”
佛奴催顿时前几步,“大娘又不是头一遭来,当年咱家开窟时,不是隔三差五地便要跟着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