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冲他轻摇了点头,抬手向下压了压手掌,那府兵重又坐回火堆旁。拂耽延转头向黑暗中缩成一团的身影望了望,见她未被惊醒,便自回帐内去了。
有人笑赞:“小娘子端的是精干,这年纪看来不过十七八,不但能行商,能跟着行军,竟还能行猎,整治得一手好吃食。”
他转向风灵道:“《木兰辞》南北曲调有异,你这是南边的调子,该以七弦奏之,而非琵琶。”说完又是回身而去。
愣了半晌神,她自替他寻了个说法:国公府,那是一等一的显耀之地,每日来往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林林总总,他自幼在那府中,不拘在哪处听着也是有的,只是不成想他还会吟唱。
她乍然抹平了指尖的弦,顿了一两息,重开了调,悠远凝重全然不似方才那些小调。一遍奏完,尤不纵情,遂又重奏起来,这一遭更是顺手,便干脆放开了嗓子吟唱出声。
“寝息!”自拂耽延的帐篷那边传出简短的一声令,猛地打断了风灵四散无边的思路。
来人并不搭话,屏息提步走开去。
全部营地堕入一片沉寂中,只要营火仍在半明半公开忽闪,风灵背靠着一株栓马的大胡杨坐下,夜风一吹,凉意顿起,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睡至半夜,府兵换过三两轮岗,风灵近旁的火堆已然燃烧,寒气异化了水汽侵袭了全部绿洲,她将身上薄薄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双臂紧抱了身子,还是在不结壮的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寒噤。
“我却听得更早些。”府兵中一稍年长的,瞧着模样该有四十开外,许是为显弄资格,插话道:“你们年青轻的那里晓得贞观前的事,当年的骁骑营,可有人晓得?”
“你倒是一副好记性。”拂耽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蓦地出声,将那说话的旧部与风灵都唬了一跳。
有几个年长的忙拥戴着点头,那老资格的府兵露了几分对劲,“某恰是那骁骑营中的马队,论昔年风景,与贤人亲率的玄甲军摆布合击,并辔击敌,好不威风。领军的,便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精华夫人。彼时某尚幼年,经常听得精华夫人于阵营中吟唱那曲子,甚是好听。”
上一刹时还在谈笑嬉闹的府兵们齐刷刷地住了口,按部就班地做着各自该做的事,该入帐篷的入帐,轮班守营火的起家照看火堆。
风灵立在原地叹了声气,未带帐篷,也未能如愿赖上拂耽延,看来今晚只得寻个能蜷的处所姑息了。
风灵未动,在他身边沉静坐了一会子,再没得他半句言语,甚是无趣,遂起家往府兵堆中去。
“小娘子年纪虽不大,见地倒也多,竟晓得贞观前的老事。”府兵一面笑着应对,一面将风灵高低打量了一番,指着她向世人道:“依我说,这位小娘子倒很有几分当年精华夫人的神采,也是这般的好技艺,利落的好性子……”
世人一阵轰笑,那人讪讪地咧嘴一笑,摸了摸脑袋不敢再往下说。
她唱得出神,直至曲终歌罢,方才发觉府兵们皆听得专注。风灵非常不测,原只当他们不好古曲,不想竟也听得。
风灵利落地起家去取,“闲来无事拨弄几下,奏得不成个调,大伙儿莫嫌。”
一面说一面拿目光扫向风灵那匹大宛马背上寥寥几件行囊,忽见一物悬在行囊背面,顿时起了兴头,指着道:“还随身带着一柄琵琶,不若奏上一曲,不知顾娘子可愿?”
风灵奏了两三支平常贩子中大师喜闻乐见的时髦小调,弹拨顺了手,她蓦地想起了往昔阿母教的一首乐府曲子,府兵们约莫是不喜乐府古曲,兴之所至,也不顾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