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营地堕入一片沉寂中,只要营火仍在半明半公开忽闪,风灵背靠着一株栓马的大胡杨坐下,夜风一吹,凉意顿起,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睡至半夜,府兵换过三两轮岗,风灵近旁的火堆已然燃烧,寒气异化了水汽侵袭了全部绿洲,她将身上薄薄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双臂紧抱了身子,还是在不结壮的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寒噤。
“我却听得更早些。”府兵中一稍年长的,瞧着模样该有四十开外,许是为显弄资格,插话道:“你们年青轻的那里晓得贞观前的事,当年的骁骑营,可有人晓得?”
“那精华夫人,但是顾夫人?”风灵内心猎奇得紧,先前在女社,好似听女师也提过。
有几个年长的忙拥戴着点头,那老资格的府兵露了几分对劲,“某恰是那骁骑营中的马队,论昔年风景,与贤人亲率的玄甲军摆布合击,并辔击敌,好不威风。领军的,便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精华夫人。彼时某尚幼年,经常听得精华夫人于阵营中吟唱那曲子,甚是好听。”
丁四儿怕她难堪,成心支开话题:“顾娘子趣得紧,出门在外不带毡帐,却带着茴香盐粒这等物什。”
值夜看管营火的府兵昂首定睛一瞧,赶快起家:“都尉……”
风灵立在原地叹了声气,未带帐篷,也未能如愿赖上拂耽延,看来今晚只得寻个能蜷的处所姑息了。
风灵昂首望着他拜别的背影,眨了眨眼,心中奇特:阿母传授时确是抚的七弦琴。可他出身长安的国公府中,又是从那边学得的江南调?
“嘴上没个把门的,舌头上也没个轻重。”丁四儿忙打断方才那人的话,“哪有同女儿家说这些个顽话的,敢是方才叫羊油蒙住了心窍了吧。”
风灵利落地起家去取,“闲来无事拨弄几下,奏得不成个调,大伙儿莫嫌。”
愣了半晌神,她自替他寻了个说法:国公府,那是一等一的显耀之地,每日来往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林林总总,他自幼在那府中,不拘在哪处听着也是有的,只是不成想他还会吟唱。
“这曲子都尉也会。”间中一名经年跟从拂耽延的旧部俄然冒出了这么一嗓子。“约莫是……与吐谷浑人金城一战时曾听都尉唱过,再就是……三四年前,剿乙毗咄陆时也曾听过……”
夜凉如水,黑幕覆盖下,荒凉戈壁中的绿洲如同世外,不闻凄厉吼怒的怪风,没有被风吹起的迷眼割脸的沙尘,氛围中充盈了甜丝丝的津润水汽,“铮铮”的弦音虽算不上精美绝伦,却也足以叫这夜色更加残暴。
风灵奏了两三支平常贩子中大师喜闻乐见的时髦小调,弹拨顺了手,她蓦地想起了往昔阿母教的一首乐府曲子,府兵们约莫是不喜乐府古曲,兴之所至,也不顾那很多。
风灵手中另有半只羊腿,她见拂耽延坐原地不动,便腆着笑容自行送了畴昔,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自顾自地在他身侧拣了一平整处便坐下,执了匕首在羊腿上削下一片羊肉递了畴昔:“都尉快趁热食用,凉了膻味浓厚。”
她唱得出神,直至曲终歌罢,方才发觉府兵们皆听得专注。风灵非常不测,原只当他们不好古曲,不想竟也听得。
不一会儿,营帐内蹑手蹑脚地摸出一名年小的府兵,将一张薄毯往风灵身边一堆,悄声道:“丁队正道,兄弟们不便请姊姊入帐歇觉,凑张毯子予姊姊御御夜寒。”说罢不等风灵伸谢,又一溜烟地蹿回营帐。
“定下人家未曾?不知将来如何的儿郎堪配,怕是只要我们都尉那样的才……”有人打趣儿道。
拂耽延冲他轻摇了点头,抬手向下压了压手掌,那府兵重又坐回火堆旁。拂耽延转头向黑暗中缩成一团的身影望了望,见她未被惊醒,便自回帐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