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梳个灵蛇髻,配上我那支犀角含翠的双股簪子。索家相请,我们也不好失礼,自是要盛装赴约。”说着她转头将阿幺高低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你这身未免失礼,也该打扮起来才是。”她想起索家那位争强好胜得连身边婢子也要攀比一番的嫡女,揣着些促狭,翘了翘唇角。
阿幺毕竟是幼年女儿家,初见当家大娘子的局促,在风灵全没端庄的笑闹中一点点消逝。
“一会儿梳洗了好往大市上去,这袍子如何穿不得?”风灵疑道。
阿幺笑眯眯地摊开手,递上一柄铜钥匙,“康家阿郎一早就来过,说是昨夜货已入库,让大娘尽管放心。”
“这便结了。既是要听我的,自此今后,再不准称甚么‘婢子’,我们还和小时候普通的称呼,可记着了?”阿幺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她身后,应也不是,不该也不是,内心头倒是悄悄光荣,顾家统共只这一个女儿,又繁华得紧,先时还忧心她娇纵霸道难奉侍,这么看来,这些年她的性子还和儿时普通,未曾变过。
风灵怔着,阿幺也不敢行动,垂动手默立在一旁。
风灵一怔,阿幺的年纪比她还小了两岁,上一回见她不过是个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两年风景,已然及笄,几条编得密密的发辫垂在肩膀两侧,余发在头顶结了个简朴的小螺髻,随便绾了支胡杨木的簪子,打扮得半唐半胡,不伦不类。
至天亮时分,不知怎的迷迷蒙蒙地做起梦来,一时好似瞥见那突厥首级遥遥地向她驰来,一时又见荒漠中满地干枯的人手伸出空中,仓促中她激烈且固执地盼等着那位粟特郎将,固执地奉告本身,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便会来挽救。
金伯那里还能回出甚么话来,只会连连点头。风灵与阿幺对望一眼,两人忍着笑,低头快步走下院子。
风灵向来不喜中正有礼的那套端方,托腮望着阿幺谨小慎微的端倪,只觉好生无趣,盘算主张今后非论花多少工夫,都要将她呆板怯懦的性子抝过来些,日子才不至于过得如同嚼蜡。
风灵无法,伸手晃了晃她的身子,“不是说要梳髻么。”阿幺这才忙手忙脚地重新玩弄起她的发丝来。
这宅子并不非常大,不过是安平坊内三个横向一字排开的回字形小院落分解,风灵所居的是最靠内坊的一进,外头瞧着矮墙平房毫不起眼,内里却一应安插陈列精美讲究,另两进,正中小些的是用作会客商谈,后巷的那进最大,用以安设家奴部曲。
俄然一阵清冽的氛围直灌入口鼻中,认识一点点答复到脑中,风灵未展开眼便能感遭到阁房已非常敞亮,此地白日里光照极强,也辨不出个时候来。模糊约约闻声屋外有细碎的说话声,凝神再一听,是这宅子里管事家的女儿阿幺,正同她阿母絮干脆叨说着话。
“你不说我也晓得,必是你阿爹的主张。”风灵撇嘴道:“我且问你,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你阿爹的?”
风灵伸手悄悄推搡了她一把,“好没意义,你怎也学得开口杜口端方的,我向来最憎那些,阿母也不是个爱拿捏端方的,你倒是向哪一个学来的?”
“这婢子倒不甚清楚,只听阿爹提过,沙州撤刺史换置了折冲府,遣了位折冲都尉来,治所便在我们敦煌城,阿爹说怕是不久要用兵,故朝廷才有这么一举。”阿幺嘴上一面回话,手上的活也未见涓滴怠慢,已用篦子将风灵的头发篦顺,“大娘瞧着梳个甚么发式好?”
车马牲口皆在大院一侧的棚屋,风灵一起穿行而过,登上备好的马车,便朝着城东大宅堆积的永宁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