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自是不信,只迫不出索良音一句实话来,她无法地从床榻脚下的一只红漆木柜子里翻出一只小木盒子来,“这膏子是我阿母本身捣弄的,外头不得,药效极好,你归去每日细细擦一遍,三日见好。”
怨不得柳公要令拂耽延将他扔进府虎帐中熬磨性子,竟是打死了皇家血脉,胆小妄为至此,柳、王两家在长安的权势也可见一斑了。
康达智拗不过她,眼下但求她能按下厨子,不去讨要说法,将此事静悄悄地揭过,便已是要敬谢神佛了。好言安抚了一阵,外头传来第一声闭坊的鼓声,康达智吃紧起家告别。
索良音冷静地接太小木盒子,低头深思了好久,苦笑道:“你可知,偶然我是多恋慕你有七夫人那样的阿母,我阿母在那大宅子里头,连多摘一朵花儿,都要踌躇再三,打量对错。阿爹又不止她一个姬妾,却也不见别的庶母那样忍气吞声。”她的面皮如同一张薄薄的灯纸,不知是因羞臊还是情感冲动,沁透了绯红,“我原就是个薄命卑贱的,若单身一人,将我赠人也好,远嫁也好,我只随波逐流,任凭父兄作主。可我阿母是个那样的人,倘有一日,我……我真的远嫁了,她该往哪处去依托……”
说话间,索良音偶然露了腕子,风灵眼尖,一把攥住,撸起她的袖管。却见她雪藕似的手腕上鲜明几处丢脸的淤青,一望便知是遭人指掐了。风灵震惊,昂首扣问道:“但是那柳爽欺负你了?”
“传闻是在长安惹了祸事,躲祸来的。”风灵撇撇嘴,不觉得意地答道。
索良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风灵拍拍她的手背,“说甚么蠢话,甚么薄命卑贱,我偏不信这话,我阿爹阿母也从不教我信,阿爹常说,来世一遭不易,想要甚么,便替本身去争一争,不争如何能得。”
索良音呆呆地看着风灵,仿佛她说了听不懂的突厥话普通,终是摇了点头,叹着气撇开了手。
风灵听了直咋舌,“江夏王季子,怎说头顶也另有‘李’字罩着,这柳爽好大的胆。江夏王不找柳家寻仇?”
“你是说……”康达智手指一松,手中茶盏险险落下地,他将茶盏放回案几上,“你说的是柳公子?他为何要这般作难于你?”
次日风灵因怕再肇事端,闭店门旬日,深居简出,不叫运营。她暗里筹算着,敦煌大市中,不但是货色流转得快,连动静传闻亦是流散极快的。不过三五日,便会有极新的动静事端呈现在阛阓中,敏捷地散落于商客旅人的茶余饭后。而她店铺门前的这把火,也会悄悄燃烧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间,如细尘普通消逝不见。介时,她再重开了店门,这事便淡出了敦煌城。
“不,不。”索良音连连点头,用力抽回被风灵握住的手腕,“是我自个儿做活时不留意,伤到了,表兄他,并未曾难堪于我。”
风灵迷惑地“恩”了一声。
风灵愣了一下,伸手推了他一把,“阿兄又浑说,我这边一团糟乱的,阿兄还来拿人说嘴。”康达智张了张口,风灵不肯他再说,干脆拿话堵了:“阿兄趁早绝了这念想,若柳爽就此干休了此事便作罢了,他既如许骄横,我这平头百姓也不与他轮是非是非。他若还未解气,再闹出些甚么来,凡是不贻害性命的,我断不会去寻延都尉援手。此事本与他无关,何必来教报酬难?何况,他堂堂的都尉,是我们这些小民能差使的?”
闭了店门的日子百无聊赖,西州才刚送了账册过来叫她瞧过,下一季的账册还悠远着,风灵窝在安平坊内整日里不过是同部曲们过过拳脚,调教调教大富,再无其他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