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好轻易将一身青色的嫁衣剥扯下来,取下各处的金饰钗环,一扭头见阿幺正板滞地杵在那儿,便叮咛道:“阿幺,莫愣着,快替我清算行囊匣笥。”
阿幺用力摇着脑袋,扑在风灵臂弯内:“大娘莫再说,莫再说这些话。阿幺哪儿也不去,也不要甚么良籍,只愿跟着大娘。”
风灵的手在账册上僵了僵,稍一踌躇,还是将那副算筹收进小囊内,悬佩在腰际。揉了揉了脸,摆出笑来向阿幺道:“哭甚么,不过是去长安瞧瞧,又有何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仓促了些,原想等上元那日,好好地将你二人的婚仪办了,热烈过后再走,眼下竟是不能了。幸亏你那份嫁奁我早已备了交予金伯收着。”
风灵的眼眶一红,一串眼泪自眼窝中滚落,轻声吸了吸鼻子。
主仆二人如同闺中姊妹普通互换过赠礼,阿幺再不能伤感下去,忙忙地起家去清算行囊,细细地将那些平常所用之物,尽量地精减着收拢起来。
“这便是傻话了。”风灵涩涩一笑,悄悄拉开阿幺,“五更鼓前,我便要走了,再一味哭下去,行囊清算不及,我可当真要一起不顺利了。”
佛奴张了张口,话语在口中固结,一句“大娘慎重”临到嘴边,成了一声感喟,一下沉重的点头。看她沉着平静如此,想来是早已猜想好了这一日到临是待要如何,只不过这一日竟是在元日,又是在她的结婚的这一日
风灵缓慢地结好了发辫,召了佛奴与阿幺二人来身侧坐,略深思了一下,正色道:“方才你们也闻声了,明日都尉要押送往长安。虽奠雁礼未成,却也是过了五礼的,我岂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就这么走了。”
默了半晌,他闷声道:“多带财帛,鄙谚说穷家富路,何况我们家也不穷,足供得起你在长安显摆,与人斗富约莫也使得。”
那边风灵同佛奴几近对坐了大半夜,将沙州的买卖大略盘过一遍,又将西州的景象分辩了一回,安排下很多事,虽不能面面俱到,幸而佛一贯跟着打理顾坊,熟谙商事,风灵非常放心。
“在莫贺延碛里头捡的小块璞石,闲来本身打磨了一番,原想做得标致些赠你,怎奈手笨,倒教我越磨越丑了,你莫嫌它。”风灵报赧道。
不觉已四更过半,阿幺帮着她换上石青夹袍,将她的发辫打散重又编结了一回,灯火映照着妆镜,铜镜中的面庞与二年多前如出一辙,毫无窜改,连得发辫的款式都未曾有变。可风灵的日子已是天翻地覆,外头或另有惊涛骇浪等着她领受。(未完待续。)
风灵闷声不语,起家往阁房捧来一沓子账册,交至佛奴手中。又从妆案底层的暗屉内取出她惯常用的白玉算筹,一并推到佛奴跟前。一手悄悄摩挲着账册道:“顾坊高低百来号人的谋生,便都指靠你了。西州的买卖比这边更好些,莫要孤负了。”
风灵破了脸上的沉肃,苦涩地笑了笑。“此一去,究竟如何尚不得知,顾坊的谋生却不能断毁在我手中,少不得要你们多经心筹划,即使不看在我顾氏的份上,总该使那些世代凭借的部曲管事们吃饱穿暖……”
“佛奴也不是外人,他自小同我一玄门化,虽是滑头了些,本性我倒是敢作保的,将你托付予外人我还不能非常放心,交予他,倒是最稳妥不过的。”风灵拉起阿幺手中的绢帕,替她擦拭眼泪:“我未能作成新妇子,只望你能安安顺顺地成了礼,去了西州好生襄助佛奴。过个几年,我同阿母说一说,将你们都放了良,好自主流派……”
阿幺捧了这对耳坠子,一面低头低泣,一面将本身耳上的一对素银耳珰撸了下来,换上那对小耳坠子,又将素银耳珰按在风灵的手掌中:“我有的,无不是大娘予的,惟这个还算是我自个儿攒下的,大娘拿着,好歹还觉经常在身边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