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降落的轰笑中约莫是那队正在命令:“都悠着些罢,趁有工夫歇,多歇一会子,传闻贤人下了谕令,至明日,若过了辰时还不见玄甲军返来,便要动雄师一起搜归去,介时有你们这些人受的。”
风灵立在枝叶间,水汽糊了眼,唇角却翘起了一个都雅的弧度,视野迷恋地覆挡住他,跟着他一寸寸地挪动。他身后跟着的百来骑,并扬起的灰尘,她全不能见。
风灵缩回身子,隐没在未落尽的枝叶间。她藏身的这株树高壮粗实,许有一二百年了,顺着树冠子再往上攀了一段,那树冠已然超拔出了城楼。
她探头张望去,城外的主道就在她跟前,在月光下非常清楚,再略远些,唐军大营的篝火忽闪忽闪,连绵了好几里出去,将贺兰山脉的半壁山崖映成了暗红,毫有害怕地迎向巍巍群山。
风灵在树冠高处择了一顿细弱的枝条坐下,抱了膝盖凝睇着上面的那条大道,内心冷静地将求垂加护的经文又念了几遍。可方才那几人所说,搅乱了她的心,经文再不能慢条斯理地默念下去,念着念着,她的心机便跑到了别处。
“那阿波达还能撵得回么?”
“你问我?倒不若去问问挂天上的那玉轮,它挂得高,许能瞥见。”那队正没好气地回道。
“呸!”立时边有人驳他:“你可见过玄甲营领军延都尉疆场上杀敌的模样?恐是厉鬼凶神见了都要躲一躲,哪有自个儿凑上去的理儿?”
贤人已下了谕令明日便变更雄师,非论他是为寻玄甲军,还是为揪住阿波达,挽回在部落长老们跟前的颜面,风灵并不在乎,她只想跟着雄师一同寻畴昔,仿若,只要她才气感知到拂耽延究竟在那边,旁人再不能如她这般火急上心的。
风灵的心口被人抽暇了普通,有一息庞大打击过后的浮泛无着,身子也跟着闲逛了起来,险险掉下树去,她仓猝伸手抓住一条略粗实的树枝,稳住忍不住发颤的身子,一面揉着发麻的腿一面从粗干上站起家,放眼了望城外的大道。
不远处已能瞥见卤薄的阵仗,旗号簇簇,鼓声隆隆,风灵不自禁地又今后藏了小半步。自外向城外方向的沿途,有人喝彩起来,有人膜拜在地高呼“圣躬万福”。
“快!快出来瞧去!”又有人奔进后院,号召衙房内的人:“延都尉返来了。”
她所立的位置绝佳,距城门近,玄甲军进城门的每一步她都能望得清清楚楚,主道也在她跟前,前头另有两排人挡着,既能听得清瞧得见,又不至透露人前。
未几,主道深切城中的那一端,公然有佽飞奔来,分立两侧,跟着便是两列内监探道,确认主道清净了以后,抄手垂目肃立道旁。
几近是一眨眼之间,黄尘中便跃出一匹马来。顿时玄甲裹身的郎将,背着马槊,一手控马,一手提着不知甚么黑乎乎的物件,疲态、血污、残破的戎袍,皆讳饰不住他带出的那股凛然肃杀。
风灵暗自祈求立于她身前的那几人切莫跪倒叩拜,好好儿地替她遮挡着贤人的视野才好。圣驾转眼便到了近前,在距她不敷十步之处停了步辇。所幸,她前头那些人皆是在轮休的戍卫武人,惯执军礼,不似平常百姓那般膜拜迎驾,不过是略作了礼,仍站立着,风灵这才放心肠探出小半边身子,窥望前头大道上的景象。
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她俄然认识到这不是梦境,她在大槐树上睡了半夜,方才有人大喊小叫着“玄甲军返来了”,将她吵醒。
次晨将她唤醒的是树底下那间屋子的动静,有人粗声大吼:“玄甲军返来了,返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