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借着夜灯的暗光,目光在风灵的面庞上流连:“待天亮开城,我便该出翠微宫归家去了,后日雄师开赴,玄甲营因是贤人嫡派,会在头里先行。幸亏,此番贺鲁将率部同往漠北,战后便要回庭州驻地去的,再无机遇在贤人跟前弄事。”
拂耽延的嘴唇落在她的视线上,细柔得同他平素的坚冷样貌极不相衬,风灵的睫毛在他唇边轻扫过,微微的颤抖勾得贰心间热流涌动。
灵心底一暖,却还是笑着点头,带了些许奉承道:“你既为郎将,开疆拓土、护国扬威当是你所为,柳奭父子是何物?肮脏下料耳。要你同那起子奸佞混缠,他们也配?自该由我拿出那些贩子招数来对于。”
送走拂耽延,风灵躺回睡榻,再无睡意。榻上仍存留着他教人放心的气味,风灵拥着被衾,睁着眼,看着天光透过窗纱一点点变白。
风灵下了睡榻,直将拂耽延送至殿门边,一手理着他前襟的袍领:“不必惦记取我,好好地去,安安顺顺地返来。我会每日晨昏求菩提萨埵垂降加护于你,让刀锋剑戟都避着你走才好。”
“我既补了那汝南公主的缺,自是不能白冒充一回。”说到此处,风灵眼中忽闪过一丝滑头得意:“全赖了与你了解一场,使我能得知朝廷对军资极是着紧,我便猜想朝中比年用兵,军费怕是吃紧,便借机向贤人提了商税之策,以商税养兵,拓边平乱,商户最是得利。原不过想搏一回运道,不成想正说中了贤人下怀。”
风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闷在他怀中回应:“你是怕贤人视我为汝南公主,我便忘了本身究竟是谁?”她长长地顿了一会子,嘶哑着嗓音道:“我不在乎那些人将我认作是谁,我只知,仅仅差个奠雁礼,我便是你的新妇子,你也不准忘了。”
“你想做甚么,便去做罢。今后你的全面由我来护着,柳氏父子也罢,贺鲁也罢,再不教人能轻害了你。”他将风灵揽在本身胸前,在她颈后降落地承诺。风灵闭着眼用力地点头,眼里湿热,却不肯教眼泪流出来。
说着她放动手臂,沉重地长叹,果断不成撼:“经了上回阿满婆母子的血训,我细细考虑过,一来柳氏权重,岂是寒微如我者能随便撼动的。二来,是我过分孔殷冒进,恨不能立时立即便能讨伐了柳氏,替阿兄,并那些因他谋私枉死的百姓府兵们讨个公道,急则生乱,现在竟教我得了兼顾商税这个契机,这一回,必得沉心静气,渐渐儿策划,拿稳了机会,釜底抽薪。”
拂耽延将滑落的被衾往上拽了拽,双手停在她的肩膀上:“我知你性子要强,必然要替康大萨保要还公道,可宫闱深如黑渊,混胜泥潭,我终是不肯你混搅此中,过得如履薄冰,忧思劳苦,这些事,该由我替你去行。”
“又无大碍,换得了圣心,摆布是不亏了。”风灵小声嘀咕道。
大殿角落里的铜质莲花更漏俄然收回“啪嗒”一声响,将阁房的两人都惊了一跳。风灵极其不舍地从拂耽延暖烘烘的怀靠内坐起家子,提示道:“另有不到半个时候,便要交五更了,恐宫人内监们走动多了,你早些归去歇了罢。”
这话却教拂耽延愈发忧愁,口气严厉,非得要她应诺:“权势惑人,一旦卷入,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步。皇权更是不能等闲触碰的,即使贤人恩宠万千,凡是触及了皇权分毫,骨肉嫡亲亦不能相让的,况乎外人。你细心着些,切莫教那些无谓的纷争将你搅带了出来,失了本心。”
拂耽延的褐色目珠中映出风灵的脸,他鼻翼微动,暴露不悦,风灵伸手重抚他的眼角,笑道:“我原是唯利是图的小商,胸怀平淡,不懂大仁大义之道,只晓算计自个儿的得失。贤人委我如此蹈火重担,我虽艰巨些,可火中有栗可取,我正能借此契机将柳氏在西疆的运营梳理梳理。他为替代能为他所用的大萨保,杀我义兄,说不得是急着要在沙州安排下那些大商贾,好替他过账投机,得财帛来蓄养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