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奴与阿幺唤她几次都不得反应,离了魂普通,两人俱有些发懵,眼瞧着她煞白的面色一点点地出现青来,阿幺唬得又哭出了声,“大娘大娘”连声地叫喊。(未完待续。)
每常她与他打着商讨要行些险难之事时,他痛心疾首又无法地劝说禁止,皆历历在目,唯独这一回,她不顾死活地要出城援助拂耽延,他倒是一句未劝,偏还将家中部曲尽数交予了她。只这一回,便害了他全宅的性命。
未几时,世人已将康氏高低十来口人俱装殓了,有行白事谋生的商户不由分辩地从自家抬来十几口棺木,陈棺堂前。康氏家属薄弱,虽有几个远亲,却疏离得八竿子打不着,面前现成的最靠近的人便是风灵。她少不得强打起精力,将那些人谢了又谢。
未生木知木觉地跟着他挪动了两步,难堪地抚了抚脸,讷讷自语:“幸亏音娘平素舞乐供奉得诚,菩萨垂怜,现在还活着便大好了……”
索良音扯起绢帕,拭了拭眼泪,渐渐点了两下头,再望望呆立着的未生,欲言又止。
幼时她在康家顽闹,将康达智的算筹偷偷藏起来,每一次都教他三下两下找出来,她好轻易想好了下一回要藏的处所,却随爷娘回了江南道,再见时,早已过了玩藏算筹的把戏的年纪。
佛奴皱了皱眉,下认识地向外张望了一眼:“以往我们总说索氏通敌,可这一回,索氏也未能幸免,只活了个最不济事的音娘。”
佛奴在人堆中找到风灵时,她正强忍着泪,替米氏擦拭脖颈创口上固结的血痂。阿幺不知何时也到了,虽骇怕得紧,却也跟着风灵颤抖动手指头替阿团穿衣,小小的身材清楚已僵冷,粉妆玉琢的小脸变得灰白无光,可稠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仿佛另有生机似的。
她初来敦煌城,康达智在城门洞劣等她,在她肩背上不知轻重地拍了一巴掌,凌晨她带领部曲离城,他还是予了她一巴掌。
她也未曾沾手过如许的事,只得拜托了胡商中平日与康氏相亲的那几个,央他们帮衬着摒挡摒挡,安设从外头返来的部曲们。
佛奴上前冲华服男人与索良音各施了一礼:“柳公子,音娘子。”
另有米氏,她心肠热,虽大不了风灵几岁,却事无大小地替她思虑,总爱留着她爱好的吃食顽物等她来,神神叨叨地体贴她与拂耽延之间的事。去诱贺鲁现身那回,米氏在她衣袍夹缝内缝入的安然符,仍在那衣袍内尚未取出……
阿幺抹了抹哭红的眼,吸着鼻子道:“当真牲口不如,那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劫财便罢了,家中又无部曲抵当,何为么要谋人道命。”
索良音教柳爽扶着出来,抬眸见是未生,亦滞了一步,妙丽的双目中蓄满了泪水,茫然失措地望着他发怔。
“往下说。”风灵垂着的双手握紧了拳,咬着牙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佛奴见她尚算平和,乃敢上前同她细说:“你们离城约莫两个时候,坊外就嚷了起来,说是突厥人来袭,城中也无主将,非常乱了一阵。我们家中部曲尽数出了城,没个依仗,自是不敢在坊内走动,只闭门不出。隔了好久,又说都尉回城,与贺鲁在城下对峙。就这当口,坊正来传话,说永宁坊出了事,索家和康家闯进了突厥人,满门尽教人屠了。”
“大娘不在家中,我便先赶去康家瞧过。待我到时,县衙的人已围住了两家,那些人到底将索府看得更重些,故而这边守得疏懒,只说是突厥人破了城,遣了一支来劫夺富户,天然挑富户之首大萨保来动手。我与先到的何、安二位阿郎里外勘视了一遍,公然被洗劫一空,说不得是那些牲口不如的突厥人造的孽……”佛奴点头感喟了一声,有些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