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回声,送走了内监。初升的旭阳一寸寸地爬过窗棂,透进殿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殿内已教天光照得透亮。风灵领着宫婢将殿内的烛火一一燃烧,烛心内闪出的明光总教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拂耽延在暗淡天气中凝睇她的眼眸。
若要以权势论之,柳奭想要清算她如同碾碎一只蝼蚁般轻易,可他有软肋在西疆,他在西疆东风对劲的运营,便是他视而不见的软肋。倘若从商事上动手,风灵倒是有非常的自傲,一涉入商事中,她便能如同鱼儿入水,掀起教他始料不及的巨浪来颠覆他。
“晨间送来的菰米粥可都吃了?”李世民瞥见食案上的菰米饭忽想起命人送过米粥一事,随口问道。
风灵亲至门前接过了食案,端送至李世民跟前。食案正中一只凤鸟莲瓣鎏金碗,应了本日朝会上的景,半满地盛了一碗菰米饭。
在两仪殿也有半月,初时她担忧本身将成后宫那些世妇御妻中的一员,可半月畴昔,并未有人来制她的宫籍,亦未见贤人有此意,她便如此不尴不尬地做了十数天的侍墨,宫婢算不得宫婢,女官算不得女官。且贤人遣走了杨淑妃送来教宫规宫仪的阿嬷,成心纵着她随便的性子,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的景象,风灵自咂摸着味儿,竟有些宠溺孩儿的意味。
李世民命人将她食案上的粟米饭,也换成了菰米饭。风灵口里谢着恩,内心不免生出了些忸捏,他以帝王之尊,待她平和如父,可她要假借他的帝王之尊,天子之威,一笑一颦并不都真正从心而起。(未完待续。)
风灵将最后一口菰米粥咽下肚,不动声色地将碗盏清算起来,此时她认定,阴差阳错地被送入宫墙内绝非是一步走岔的棋,倒是上天在冥冥中替她走出的一步活眼。
“那里,不知贤人何时会回,也不敢胡乱游逛去。”风灵笑着接下他手里的食案,谨慎地放在案上:“是贤人将归么?”
自见得了拂耽延安然无恙,她心下大定,本只想着早些出宫去,可本日相见,自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委曲。拂耽延尽忠职守,只因偶然中将柳氏的私兵当作沙匪剿除了,便要遭他如此构陷。而她,因得知了柳氏父子暗里的悖逆之举,便教柳爽追诛得无处可逃,躲进宫墙内幕愿教人操纵以求保命。更有未生阿满婆母子,清楚是远亲血脉,亦是无用,因妨了他们,说杀也便杀了。
那内监一面开着食盒的盖一面笑道:“贤人且得有一阵才会回。顾娘子若出去了,竟是要孤负了这一碗菰米粥了。”
李世民回至两仪殿时,已是午膳时分。有脚头快的内监已来报过信,风灵命人传了膳来,时候掐得方才好,恰是他净了手面,坐下吃过一盏茶的工夫,食案已到了殿门前。
跟着食盒盖被移开,一阵清幽的米香飘散而出,内监谨慎地捧出一碗吵嘴相间的米粥:“前几日才供上的江南道菰米,贤人在前殿与众臣共进,忽想起顾娘子郡望恰是江南,特特地命奴婢送了一碗过来,以解娘子思乡之苦。奴婢来时还担忧娘子不在,这菰米粥放凉了便可惜了。”
细瓷碗勺悄悄相击收回的清越干脆的声响,在偌大的殿内显得尤其清楚,每一下都似在促进她的决计。清算了碗盏,她想到昭庆殿阁房睡榻上悬的那柄辟邪的长剑,那请愿书在剑鞘内藏了好久,踌躇了这么些日子,终是该呈上御览了。
“幸亏顾娘子未走开。”那内监笑嘻嘻地跨进两仪殿的门槛,抬了抬手中的食盒,就着身边比来的一张案跪坐下:“一起来时奴婢还私想着,贤人未在两仪殿内,顾娘子不必服侍,指不定在园子里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