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行了两步,又被她唤停,她转头瞧了风灵一眼,不知向跟在步辇旁的内监说了句甚么话。内监略一踌躇,返身回至承天门前,又向戍守宫门的武人说了几句。
“怎就瘆人了?”风灵回身坐回车内,放下车上的帘帐。
车外驾车的车夫已摆好了足踏,来请风灵下车,那侍婢仓促答了句:“待会儿顾娘子出来自体味体味便知了。”说着她抢先下了车,再回身来虚虚地扶风灵下车。
侍婢朝外头缓慢地瞥了一眼,眼皮都不肯再抬一下,含混道:“永兴坊原是蔡国公府邸地点。”
穿殿过苑,也不知走了有多远,风灵偷偷地侧仰开端瞄了高阳公主一眼,她正在摇摇摆晃的步辇上支颐假寐。
宫人将她领到一处设得略高的矮榻前驻了足,低声提示她:“见过杨淑妃。”
再走了一阵,步辇终是在一座殿前停下,高阳公主下了步辇,也不等内监通报,行动轻巧地便进了殿内,倒将风灵扔在殿外,不敢跟着出来,也不知该立在那边。
风灵的视野里是一双绣了流云桃斑纹的云头履,她便端手衽敛,冲着那双精彩华贵的鞋履礼道:“民女顾风灵,见过杨淑妃。”
风灵虽身在西陲,动静通达,这事天然是晓得的。“三年前的旧事了,那便如何?”她答道。
下了车风灵方发觉,承天门前已聚了好几驾马车,各有徽示。有品阶的无品阶的,好些个夫人娘子都默立在门前等待宣召,玉勒图孜亦盛装立在此中。独高阳公主上了一乘步辇,教人抬着先出来了。
侍婢筹办了好些“隆恩盛宠”之类的话,等着风灵来问启事,可风灵又是淡淡的一声“哦”,竟不往下问去,侍婢甚觉失落,也不再理睬风灵。
风灵依言向前挪了两步,昂首朝矮榻上望去。矮榻金碧光辉,上头端坐了一名高髻云冠的妇人,衣裙打扮与高阳公主一个做派,极尽豪华,年纪瞧着三十不足,与那酥软的嗓音不太符合。
“有甚讲究没有?”风灵还不断念,不依不饶地缠问下去。
侍婢放低了声音道:“顾娘子不知么?三年前,蔡国公次子与息太子谋逆一事?”
那武人高低打量了风灵几眼,挥手命她跟着高阳公主的步辇出来。风灵一低头,随在内监身边,好似宫人普通,跟着步辇一起走了出来。
侍婢双臂环绕住本身的身子,缩着脖子道:“永兴坊里的蔡国公府,一夜之间全府查抄的查抄,诛杀的诛杀,仅剩的几个活口,也都流徙得远远的,未几久都亡故了。当年这一坊,血腥气飘了数月方消弭呢。原这一坊中住着的人,大多权贵,为着避讳,也都搬了出去,不肖一年,永兴坊便荒落了。”
风灵昂首的顷刻,清清楚楚地瞥见了那贵妇脸上乍起的骇怪,殿内沉寂,风灵的耳力仿佛还能捕获到她低弱的倒吸气的动静。(未完待续。)
崇义坊距皇城不远,只要一坊之隔,可女眷们进宫不能畴前宫门入,只能避开鸿胪寺、太常寺、尚书省等秘密地点,绕行至后宫。
她又望望身边始终保持着一个步速行走的内监,心生佩服,身骨根柢如她这般的尚且走得腿酸胀,那些个内监整天在这偌大的宫禁内穿越来往,怎生受得住。
风灵打起车壁上的帘帐,四周望了一圈,天光已然大亮,初生的光芒温和地在万物上镀了一层金光。宽宽长长的一条道,两边是朱红宫墙,杨柳倚墙,袅娜轻拂着寂静厉穆的墙体,朝堂的严肃与后宫的瑰丽,被这沿道的垂柳过分得极是天然。
偶有成列的宫人内监走过,见是高阳公主的车驾,皆退至墙根下,躬身垂目,直至车驾通过。不必那侍婢啰唣,风灵也能瞧出高阳公主圣眷之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