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长出一只手,握住风灵冰冷的手,皱着眉将她拉近至本身身畔,好替她挡一挡夜间夹带着粗砂砾的北风。
她将手中的长明灯塞至拂耽延手中,揉着悠长汲激发酸的胳膊,靠近那些画,一点点地看下来。那些密密的壁画基本分了四幅,算上窟顶的地藏菩萨渡亡像,恰是四壁。
再今后,是两名戎装郎将,并辔陷阵,白袍威武的郎将座下一匹四蹄乌黑的大黑马,身侧另一名郎将身形显小,红袍玉面,粗看着好似一名少年将军,再靠近些细瞧,只觉那红袍衬得这小郎将的端倪也过清楚艳。
风灵身后的长明灯火忽地一晃,孔殷地转向前面的壁画,拂耽延的手臂从她脑后探出,将灯火凑上前。
又转过一面窟壁,已到了最后一幅跟前。头一幅里呈现的稍年长些的官家娘子又呈现在了画中,她手里抱了一个粉嫩的婴孩,自宫宇模样的富丽大殿内走出。
头一幅开端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子,面庞姣好,单弱细柔,自水光波纹、山色空濛之地,联袂走向一座巍峨繁华的城池,身后侍从车马成队,可见是权朱紫家的女眷了。
满窟满是最破钞画师精力的白描填色的作法,是以这类画法造价极其高贵,突然呈现在这寒伧的小洞窟内,分外诡秘。
风灵顺着灯火指引,朝壁画上最末的一个画面望去。雍容华贵的仙颜女子端坐在一张金色高椅内,神采冷酷,安静如水。她的脚边蒲伏着一名宫女,两人之下,另有一番修罗场:十来名宫女被几名武人围在一处,武人举刀搏斗,有些宫女已仆倒在地,血溅四周。看得风灵猛打了个寒噤。
风灵与拂耽延身贴着石壁山崖,屏息静听着那小洞窟内高耸的幽泣,足有一个时候之久。夜风低啸,渐淹没了哭声。
那红袍玉面的小郎将在顿时将坠未坠,画中半露的星眸切切地望向白袍郎将,那神情绝妙。风灵不由再次暗叹:沙州除却未生,可另有人能将壁画中的人绘得仿若真人?
风灵更靠近一步,踮脚凑畴昔,阴暗的长明灯下,走在前头的女子更显雍容些,面上倒是落寞冷僻,背面的那一个,肚腹隆起,神采灵动,谦恭却不寒微。直教风灵觉着劈面的熟谙。
她迷惑不解,阿满婆缘何要将柳夫人的往生牌位偷出来,安排于此?刚才那场哀恸但是与柳夫人相干?若确切相干,她与柳夫人又有甚么相干的?
风灵一转头,在微小灯火的辉映下,他眼眶半眯,褐目深沉,脸上尽是错愕与震惊,好似窥见了一桩不敢置信的事普通。更甚者,他脖子上的青筋模糊跳动,那便是说,他现在心境不宁。
风灵一面犯疑一面顺手将长明灯照向四壁。
画中一堵城墙,楼观矗立,较之敦煌城城墙持严峻气得不知赛过多少,那城墙上军兵布阵,齐崭崭的箭弩皆指向城墙门洞。门洞处一扇极弘大宽广的朱红大门,半开半阖,门前白袍黑马的郎将瞋目圆睁,张弓搭箭,箭在弦上欲出。那大怒之威穿透岩壁,摄民气魄,足可见画师技艺之卓绝。
风灵抖了抖站得有些生硬的腿,伸展了一下腰肢。拂耽延从岩壁上跃下,探手去接她下来,一面随口道:“竟能支撑这么久,根柢尚且不错。”
洞内泣声渐息,微光晃了几晃,深色素裙,头戴帷帽的阿满婆扶着膝盖,打着颤从里头渐渐踱出。约莫是跪坐得久了,走步一瘸一拐,衬得她的背影更添了几分苦楚。
“一夜都立过,这些时候算甚。”风灵嘟囔了一句。
风灵又低呼了一声,轻声道:“这些画……这些画竟仿佛是纪事的。”她粗粗一打量,必定道:“这一窟并非佛窟,看着倒似是亡故者的供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