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顾云渊清了爽子,又端方了仪容,才道:“将军,为何将下官的名字从随军官员名单中划掉了?”
从未有人跟她说过如许的话,也从未有人敢与她如许说话。她回身,目光望入一双坚若盘石净如清泉的眼睛,顷刻间心神恍荡。
他的话说完,风独影神采未变,只是眉尖一跳,眸中微露异光。
“多谢将军成全。”顾云渊眉开眼笑,“如此下官可就是与将军出死相随了。”
顾云渊顿展眉一笑,半真半假的道:“天然是为了相伴将军摆布。”
如许的答复,并不料外,可看着她唇边那朵若初雪般静寒空华的笑容,顾云渊心头如冬夜般冷寂,“为何?”
风独影敛了敛眉,才道:“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何需求去那刀剑如林的疆场。”
而风独影自竹榻上站起来,走至庭中一株石榴树下立定,仰首看着满树火红的榴花,好久,才淡淡的隐带感喟道:“顾云渊,这石榴花开得虽艳,可若来一场暴风暴雨,必是满地残红,不但艳光不复,来日更不会有果实。”
听着身后的话语,风独影心头如被甚么重重磕了一下。
又来了。风独影无法抬手按了按眉心,“军中之苦,非你所能想,统统好自为之。”然后招了招,杜康的身影便自远处的树荫下走出。“方才你已听到,去将顾大人的名字添上。”
杜康禀报风独影时,她犹疑了半晌,才道:“请他过来。”
风独影听着,冷冽安静的凤目里终是波光一闪,“顾云渊,不要将心机放在本将身上。”
倒想不到她会如许问,顾云渊略作沉吟,才垂眸掩了眼中神采,道:“下官乃是大东的臣子,自是附和的。”
“诶,别!”目睹真要遭摈除了,顾云渊赶快摆手,“下官是有闲事找将军的。”
风独影心中一动,不由看着他,切当的说,看着他的眼睛。人的内心闪过甚么心机,他的眼睛都会有所透露。而顾云渊固然面貌不甚超卓,却有一双出奇标致的眼睛,眉弓如石岸凸起,嵌于其下的双目便显得格外的通俗,如高山幽泉,不染纤尘的清洌。
“太宰者,帝之辅也,领百官,治天下,济百姓。”顾云渊放开手,面庞已复端静,眼神亦悠长深远,“既是要治天下,自是要知天下。北海即将归入我朝,而作为将来要管理它的国之宰辅,又怎能不知它。以是下官才要切身经历,知其地貌,知其民风,知其文明……更是要看它如何崩溃,才知如何立它。”
“这么些年,莫非我只是让你头痛?”顾云渊苦笑着感喟。
听了这话,风独影倒是转回了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此次陛下出兵北海,你觉得如何?”
杜康去了,过得会儿,便领着顾云渊到来。
顾云渊看着,眸中忍不住透暴露涩苦之情,乃至一贯萧洒浮滑的他亦由不得掩目,然后以一种自嘲的语气道:“承蒙将军看得起,以为下官他日有做太宰之能,那下官便更是要随军出征北海了。”
“再说,下官虽是跟从北伐雄师,但并不去火线疆场,下官有自知之明,刀剑弓马非我之长。”顾云渊侧首挑眉,又是一派风骚之态,“如果将军还是不肯,那只能说将军过分在乎下官了,竟是……”说到这他顿了顿,而劈面风独影已斜目望来,可他笑笑,颇是不怕死的道,“将军是舍不得下官有一丝伤害啊。”
顾云渊收回神思,也不消仆人号召,已自行在竹榻劈面的竹椅上坐下,有仆人奉上热茶,然后随杜康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