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声里,风独影缓缓闭上双目,胸膛里一半冷一半热,眼眶里一半酸一半痛,可她屏息闭目,不露一丝一毫,即算是在敬爱如父亲的恩师面前,她也不肯泄漏半点脆弱与哀思。
“同心同德,永不分离。”风独影悄悄念着,“可我们到底没能守住。人发誓承诺本是想永久稳定,可常常这些不想变的到最后都变了,倒好似这誓词承诺就是要让人用来背弃一样。”
这时,一只青鸟俄然喳喳飞来,绕着梅树翱翔,在花枝间清脆鸣叫,刹时啼破天井里的清寂,令人顷刻间觉得是到了春季。
她笔下一顿,手一抖,一滴墨便坠落纸上。搁下笔,移步门前拉开门,便见杜康站在廊上,他身后的院子里,玉言天负手立于梅下,仿似梅之君子高洁若雪。
“凤凰儿,你若不如此倔强高傲,或许活得要轻松欢愉多了,但是……那也就不是凤凰儿了。”
风独影心头一颤,睁目,凤目里清泠泠的波光闪现,可她抬头望着上方,那边梅花摇摆,碧空澄彻,如画如诗般,可拂过脸颊的风却冷如寒刀。
“凤凰儿,只要你带回的不是久罗遗人,本日之成果本可制止,可你偏要……”玉言天说到一半却俄然止声,看着低头把玩着酒杯的爱徒,点头轻叹一声,没再说了。
“玉师。”过得半晌,风独影轻声开口,“你说的没错,这天下待我最亲最好的是大哥,我岂有不知的。”
“你们八个天然都是优良的。”玉言天面上暴露暖和的含笑,明显是内心为有如许的弟子而欢乐,“只是也各出缺点。皇逖端方慎重,却过分严厉叫真;静远脑筋聪明,却生性多疑;丰极才略罕世,却过于刻薄责备;意马温厚老成,却过于谨慎多虑;荆台矫捷油滑,却过分鄙吝爱财;小八敬爱得像个娃娃,却也是如娃娃善变难测……至于你,凤凰儿你禀性刚毅不输男儿,可惜过分高傲倔强。”
风独影听着,心口发紧,却又涌上一股酸酸的感受,堵在喉间,模糊作痛。
风独影也饮了一口,才道:“这是本年春萧艾姐酿了送过来的。”
玉言天闻言移眸看她。
“久罗山上,我救下久遥……”风独影笑笑,可眉梢眼角抑不住哀伤,可她明显不惯露此神采,因而转过甚,避开恩师疼惜的目光。“救下他的那一刻我便已清楚将要面对的,可我还是救了。我救着的是久遥,而非顾云渊,因为我们已灭其族杀其亲,再不成夺他之名姓,也是因为……”她深深吸一口气,咽下喉间火燎似的痛苦,“我必必要做,我不得不那样做。”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玉言天报以感喟。
发楞了好一会儿,风独影收回目光落在书上,却看不进一字,无法放下。
一阵北风吹过,拂得屏风呜呜梅枝籁籁,许些梅花寥落风中,盈盈如同雪瓣飞舞,飘落于树下两人衣鬓之间。
“不管是乱世还是乱世,人所争夺的无外乎名利权势。”玉言天转头,目光空濛而悠远的穿过屏风落向远方,“有你们七人在朝,其别人便永无出头之日,为着本身的权与利,你们天然就是要拔去的眼中钉肉中刺。若天子冷淡冷待你们,群臣或不会逼得如此紧,可天子毫不肯如许做,若他真这么做了,你们八人交谊定然生变,稍有差池便是君戮臣、臣反君的死局。不管哪一种挑选,都不能分身其美,以是当年分开之际你们相询时为师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