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们乞讨流浪时,又怎想到有朝一日会坐拥江山。”风独影垂眸看动手中酒杯,清澈的杯中倒映着头顶如雪的梅花,手悄悄一晃,杯中顿生花涟雪漪,一圈圈,一层层,仿佛无穷无尽。“玉师,天支山下相逢之时,你是否又算到了本日呢?”
一首词还未写完,窗外便响起杜康的声音:“将军,玉先生来了。”
不一会儿,杜康便领着几名仆人搬来了桌椅、屏风,椅上都铺着厚厚的垫子,屏风围在树下挡着风口,然后又一名婢女端来了温好的酒。
这时,一只青鸟俄然喳喳飞来,绕着梅树翱翔,在花枝间清脆鸣叫,刹时啼破天井里的清寂,令人顷刻间觉得是到了春季。
风独影见之讶然,这是第一次见到青鸟靠近别人。
师徒两人在梅下相对而坐。
起家之际,一片梅瓣自窗外飞入,飘飘零荡的落在桌上,她拈起那乌黑的花瓣,悄悄看了半晌,然后放在桌上洁白的财宝纸上,提过笔,蘸上墨,便在纸上写下:
“哦?”玉言天微微挑眉,“倒是没有想到本日还能喝上她酿的酒。”
“这些年我虽居于山野,可这天下之事大略也是晓得的。”玉言天悄悄道,“当年分开之时你们兄妹誓词同心同德永不相负,我天然欣喜,可有本日之局面,却也并不料外。”
风独影一震,蓦地抬眸看向玉言天,心头惊诧又茫然。
“可大哥封王分国,倒是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瑟瑟风声里,她一声轻叹随风而逝。
“凤凰儿,这天下最体味他的是为师,可普天之下他最亲的非妻非子,而是你不是吗?”玉言天又道,那洞察统统的眼眸就那样悄悄的望着风独影。
玉言天看着风独影,“当初为着你们兄妹的交谊,为着你们八人的天下,你乃至不吝……”他蓦地顿住,然后长长感喟,“凤凰儿,最重八人交谊的是你,可最后狠心让八人分离的也是你。”
记得客岁,探梅时节。[注○2]
玉言天点点头,然后又摇点头,“当然因为他是老迈,更首要的是因为他这小我。”
风独影点头,然后转头表示杜康去筹办。
“玉师。”过得半晌,风独影轻声开口,“你说的没错,这天下待我最亲最好的是大哥,我岂有不知的。”
清吟声里,风独影缓缓闭上双目,胸膛里一半冷一半热,眼眶里一半酸一半痛,可她屏息闭目,不露一丝一毫,即算是在敬爱如父亲的恩师面前,她也不肯泄漏半点脆弱与哀思。
“北伐返来,朝臣们的弹劾已是一个警示,我们八人都清楚的晓得,但是谁也舍不得。久罗的血祸毫不能再有,以是只要我来做。我救下久遥,返来帝都,不过两个成果,一是大哥斩了我与久遥,二是年老将我削爵罢官放逐边地,皆能停歇百官之怨。”风独影微微仰首,长眉扬起,自有一种决然无悔的冷峻。
风独影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一口饮尽,然后握着小小的瓷杯,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同心同德,永不分离。”风独影悄悄念着,“可我们到底没能守住。人发誓承诺本是想永久稳定,可常常这些不想变的到最后都变了,倒好似这誓词承诺就是要让人用来背弃一样。”
风独影冷静听着。
“玉师,走到本日,所历悲欢已难以计数,但我无悔所为。”
“你们都下去吧。”风独影叮咛。
风独影听着,心口发紧,却又涌上一股酸酸的感受,堵在喉间,模糊作痛。
玉言天抬头看着一树梅花,道:“凤凰儿,陪为师在这树下赏梅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