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殿中沉寂。
“父王……”
北海王未语。
“璇玑,你心中是否有何计议?”北海王惊奇地看着女儿。
一阵夜风吹过,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父王!父王!”北璇玑赶快拉住父亲捶头的双手,“父王,您停止!您快停止!”
北海王并没有回顾,还是垂首跪着,只道:“这么晚了,璇玑你来做甚么?”
北海王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女儿。
好久,才听他道:“璇玑,你说得对,北海可降,但北氏不成亡。以是明日你与你十二弟清算清算,深夜时自宫中秘道悄悄逃出城去。你还如此年青,另有很长的人生,你十二弟虽小却禀性聪明,好好种植,他日或能成大器。”
生离之际,诺重如山,却不知风摧石裂,瞬成沙丘。
“璇玑。”北海王看着爱女,一脸的珍惜,“当日蒙成王求娶你,寡人都舍不得,本日又怎舍得让你做此等事。”
“璇玑……”北海王胸中荡漾不已,乃至哽咽难语。
“不。”北海王怎肯同意留下敬爱的女儿去承担亡国之罪,“这大祸本是寡人一手形成,现在怎能本身逃生而寒舍你去承担。”
北璇玑却又瞬即正容敛笑,“父王,如果女儿与十二弟拜别,您必死无疑;可如果您与十二弟拜别,那女儿另有活命之机,还能等候父王复国之时接女儿回朝。”她伸手握住父亲的手,“父王,孰轻孰重,您自应清楚。”
北海王抬手抚着女儿的头,这刻,他又是阿谁贤明慈爱的北海之王。“璇玑,便是为着你,寡人亦不能让你罹此大祸。”
“哈哈……”北海王暗澹一笑,“这就是所谓成也寡人,败也寡人。”
北璇玑挨着父亲坐下,这刻离得近,才发明父亲竟是老了很多,本不过五旬出头一贯身强体健精力矍铄的父亲,现在倒是从眼底里透出怠倦与朽迈,鬓旁更是添上如霜白发。父亲幼年即位,二十余载辛苦勤政,向来都是神采奕奕,可这不过是短短一月,便让他额头眼角纹如刀刻。“父王,切莫过于自责,北海二十余载的昌隆亦是您之功绩。”
“不成,千万不成!”北海王当即反对。
“是啊。”北海王苦笑,“他日史乘必记下寡人这亡国之罪名。”
“父王,为着这满城的百姓,北海本日能够降,但我们北氏岂能就此认输认命!”北璇玑扶起父亲,绝美的面庞上一双眼眸明光熠熠,“本日之降,不过为他日之复国所必走的一步。”
“璇玑你……”北海王心头一震。
“璇玑。”北海王悄悄感喟,看着女儿,如有所憾,“若你是个男儿就好了,只不过……”他转而又笑了,“有女若此,夫复何求。”
“父王。”北璇玑依偎着父亲。
北璇玑悄悄点头,难止感喟,“父王,大哥、二哥、四哥、五哥早逝,三哥、六哥战死,余下几个弟妹皆未成人,您与十二弟走后,王室何人去献降国之书?何人来为满城百姓作主?女儿身为北海长公主,自当承此重担。”
月斜辉淡,统统的人都寝息安息,王宫高低已一片沉寂,却有一道身影提一盏宫灯穿行于长廊,来到西边神殿,黑压压的王宫里,只这里的门窗透出一点灯火。
北海王直起腰,昂首望向神案上的牌位,长长感喟:“亡国期近,寡人如何能够安眠。”
“父王。”北璇玑矮身去搀扶地上跪着的父亲。
“父王,为着我北氏,为着我北海,请您承诺女儿。”北璇玑的声音还是复苏明智。
“璇玑,寡人的好孩儿。”北海王抚着女儿,心头甚是欣喜,前刻的那些惶乱与不安早已消逝无踪。他放开女儿搀扶的手,走至殿门前,望着殿外的夜空,堕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