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昂然立于一众鲜卑懦夫之前,极有威势,但是和刘琨一比,立即便相形见绌。以技艺而论,他也是草原上数得着的了得人物,更兼胆sè无双、豪勇不下于人。但现在,他只感觉庞大无匹的压力如同本色,心神俱为所夺;恍忽之间,已被刘琨伸手搭在肩膀上,重又拉着他往大厅上走去。
只听耳边响起刘琨不紧不慢的话声:“有一点须得向中间申明;持械拒捕、袭杀朝廷官吏,这在大晋的刑律中都是极刑。遵循我们汉人的端方,罪人无所谓懦夫,也没甚么战死的光荣可谈……”
刘琨含怒而来,看似随便走动,可落在周边诸人眼中,只感觉气势澎湃,的确令全部厅堂都摆荡起来。陆遥不由悄悄心折,不愧是东海王麾下倚若长城的大将,公然极是不凡。
拓跋猗卢神sè稳定,取了马鞭在手:“想不到刘刺史您如许的朱紫,竟然连我素rì利用的马鞭都了如指掌,多谢。”言语间,未免显出几分挖苦来。
鲜卑壮汉的脸sè俄然间变得惨白,他奋力挣解缆躯,但是刘琨搭在他肩膀的手掌的确重若泰山,压得他转动不了分毫。眼看这壮汉落入刘琨把握当中,那几个鲜卑朱紫更加激亢,个个指手画脚地大声叫唤着甚么,却并一人勇于轻举妄动。
报告着卑劣的情势,拓跋猗卢却看不出有甚么颓废,点头道:“乃至连我的贴身大帐保护,都有很多人暗中投向禄官一方。若不是独孤族长一力承担,猗卢怕是连盛乐都出不了。万一被禄官阿谁老杀才晓得了我前来晋阳,必然又要生出很多事端。”
拓跋猗卢乃是拓拔鲜卑三位大酋当中比较低调的一名,甚少四出征讨,但他申明却不在其叔父和兄长之下。传说此人一改游牧民族宽简的原始律令,而代之以严苛的法制,部属的部落中如有违背的,常常全部部落遭到族灭。在其节制的地区中,偶然见到携老扶幼而行的,问他们去那里,获得的答复是:“当往就诛”。其人对部民之凶暴苛酷可见一斑。
“刘刺史,大晋乃天下正统,而您是朝廷委任的方面大员,吾yù图拓跋鲜卑族长之位,万不能贫乏您的大力互助。但是,并州局势究竟如何,不必猗卢多说;我拓跋猗卢固然身处危殆之际,但举手一呼,立时可集敢战jīng骑万人,自发得足可替朝廷芟除背叛、慑服群小。若刘刺史能助我为拓跋鲜卑之主,猗卢愿举鲜卑四十万众以供差遣!”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刘琨,持续道:“刘刺史,你是汉人中的豪杰,我拓跋猗卢自问也是鲜卑人中的豪杰;你我二人同心合力,共图大业,天下间何事不成为?”
进入大堂须得登上五级台阶,当这鲜卑壮汉身不由己地跟着刘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浓烈的血腥味,已然四周满盈。
刘琨话音未落,堂外俄然响起一阵独特的声音,先是极降落的嗡嗡拨弦之声,再是锋利的破风声急响当中,伴之以很多人的惊呼、惨呼和病笃的嗟叹!
刘琨回声而答,随即话锋一转:“我前些rì子致信于拓跋猗迤,本来也筹算择吉rì与几位大酋长想见。猗卢大酋长主动登门来访,实在让本官欢畅的很。但是,如中间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为何却要掩人耳目、藏头露尾而来呢?还请大酋长坦诚相告,解我迷惑。”
“我刘越石既然受命出镇并州,总得对风土情面有些体味。拓跋鲜卑素与朝廷和睦,昔rì大单于猗迤多次为朝廷出战,可谓北疆柱石。而拓跋猗卢大酋长长于控御,差遣十数万部众如一人的名声,我更是久仰了。”